第93章

宋时眠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他的世界里,没了联系方式,别说换了个地方,就连在一个城市里,可能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见。

他的心不可避免地软了一瞬。

“我后来有回过江城,还去过你家,结果你家的别墅早就空了。”

厉潮仰头看着他,像一只很乖的大狗。

“你走了后,我妈知道了我在学校里的事,然后我也跟着搬了家,我爷爷身体不好,回京市养病了,所以别墅就空了。”

其实是江清韵知道了他发生的那些事,和他爷爷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差点和厉劭离婚了,后来辞了所有的职务,老老实实陪在他身边。

不过迟来的爱就跟草一样轻贱,厉潮已经过了需要她陪伴的年纪。

听他说完,宋时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知道,事情的真相远不止他说的这么轻松,可既然厉潮不想说,他也不会去问。

他知道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所以也比谁都容易心疼他。

放在茶几上的面条逐渐冷掉,宋时眠缓缓叹了口气,伸手捧着他的脸,“你觉得我是很小气的人吗?”

男人的脸部线条冷硬,可目光却很柔和,“不是。”

他垂下眼睛,“可我之前已经给你造成很多麻烦了,比起跟你表明身份,我宁愿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全新的我,是冷静又可靠的相亲的对象,而不是那个懦弱到不敢反抗的胖子。”

“可是……”宋时眠说,“如果你是冷静又可靠的相亲对象,那么在林季同说出真相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和你离婚了。”

“就是因为你是之前那个胖子,所以我才可以容忍你骗我,容忍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病,容忍你每次的人格转换,容忍你那些副人格的胡作非为。”

厉潮僵住了,“你之前就知道了?”

宋时眠很大方的承认了,“知道。”

“什么时候?”

“你人格分裂的时候。”

他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忍你这么久?厉潮,我可没有这么烂好心,自己都看不见了,还要找一个有精神疾病的老公。”

厉潮顿时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他坐在了地上,把头慢慢靠在宋时眠的膝盖上。

“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宋时眠顺毛一般地摸着他的头。

“没有,你很厉害。你可以很轻松的把我抱起来,会做好吃的饭,会每天给我穿衣服,跟你出门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你既要工作还要照顾我,这么久了也没有听你抱怨过,如果有PK系统的话,上面写的肯定是‘恭喜你,击败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

“人都有弱点,偶尔的犹豫和退缩都是正常的,你不敢跟说只是因为太在乎我了对不对?”

男人安静的趴着,并没有说话。

宋时眠接着道,“你会对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犹豫吗?只是因为那个人是我,所以你才会犹豫,那只能证明你最在乎我了。”

“我很开心,厉潮。”

厉潮抬眼看他。

宋时眠抿了抿唇,严肃的补充,“可这样的开心我只想体会一次。因为我不是小孩子,也没有你想象的无情和脆弱,隐瞒终归是不对的,所以下次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可以吗?”

厉潮眨了眨眼,“什么都可以吗?”

宋时眠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爽快的答应了。

“当然。”

紧接着,他的手就被男人伸手抓住了。

他看着他,缓缓道。

“哥哥,我硬了。”

宋时眠,“……”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抽了出去,说,“滚。”

教育还是失败了,事情开始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当被男人扑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宋时眠是蒙圈的,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微微曲起腿。

厉潮并没有说谎,哪怕隔着布料,他的膝盖还是被烫了下。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变态,厉潮红着耳根解释,“我有在听你说的,可眠眠说话的样子太可爱了。”

特别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一口一个在乎的时候,他心脏里的喜欢浓烈到几乎快要溢出来。

无法宣泄出来的爱意顿时全涌到了另一个地方。

“可爱,想亲。”

更想太阳。

于是宋时眠像一尾鱼一样被低在沙发上,灰色的沙发将青年衬得如玉一般白,乌发墨瞳,神色里还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茫然。

指尖探入的时候他猛地颤了下,张嘴刚想说话,就被灼热的唇舌堵了回去。

他里里外外都被探索了个遍。

等到结束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客厅的沙发根本不能看,他被厉潮抱着洗完澡塞回了卧室。

男人蹲在床脚,圈住他的脚往被子里塞,“你先睡一会,我去做饭,好了再叫你。”

至于那碗没吃完的面条,早就冷却凝固,坨成一团了。

宋时眠想骂人,但实在累得不行,连嘴都没力气张开,最后抬脚往男人脸上踹了下,卷着被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

梦里是他刚高一的时候。

十月,江城的太阳火辣,又闷又热,像是要将人融化。

宋时眠骑着单车穿过宽阔的香樟大道,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落在他脸上,交错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风将敞开的校服衣摆吹起,少年窄窄的腰段若隐若现。

在所有学生都往前走的时候,他却逆着人群往回走。

他的作业忘记拿了,只能折回学校。

周末的学校很安静,放学后没了学生,偌大的校园顿时变得空荡荡。

少年勾着书包,跨步往教室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顿了顿,歪头往旁边的厕所看了眼。

哪怕隔着门,他也能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咒骂声和时有时无的闷哼。

宋时眠拎着书包,走到厕所门口。

他视力不好,站在门口辨别了半天,终于看清了上面“男厕所”三个大字。

他伸手推了推门,没推开。

里面夹杂着脏话的哄笑声更加明显了。

宋时眠抿唇,抬脚,一脚踹了上去。

嘭!

一声巨响,质量本来就不是很好的厕所大门微颤颤倒下,露出里面略显错愕的好几张面孔。

里面一个黄毛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宋时眠咒骂了一声,“你丫有病!没看见我成哥在办事吗?”

那些人在宋时眠眼睛里都是一群模糊的马赛克,几个瘦小的人甚至都重合在一起,看得他眼睛疼。

但有一个例外。

那是个倒在地上的人,像山一样的身躯,体积庞大到宋时眠一眼就能看见,而且没有任何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