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金銮殿中,众人望着龙椅上少年帝王,看着笑容和煦、面如美玉,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人,金色龙袍披身,五爪金龙环绕,彰显着威严和尊贵,少年人仿若站在云端,俯瞰这下方的芸芸众生。

右都御史汤政知晓陛下不好商量,但是这事他还是要硬着头皮说,“陛下,褚青霞册封县子的事情兹事体大,此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可是朕圣旨已经下了。”霍瑾瑜眉眼微垂,带着一丝失落,“众卿难道要朕失信于民。”

众人:……

右都御史殷切道:“陛下,此事还有挽回,不如顺势册封褚青霞为县主,也可以将其提一级,册封郡主,就当是给她的补偿,朝野也能理解。”

庄御史等人纷纷点头。

这想法也好,大家都满意。

“不行。”霍瑾瑜顿时面色肃然,“众卿若是不满意,这样吧,朕有意将爵位撤掉两档,以后只册封公、侯、伯,既然你们觉得褚青霞当个县子吃亏了,咱们……”

“陛下!”右都御史连忙出声阻拦,就怕陛下和他们置气,随口就给了褚青霞一个“伯”。

霍瑾瑜见状,也配合地合上了嘴,含笑道:“一个小小的县子,众卿太过在意了,此事已成定局,众卿与其为难一个小女子,不如咱们说说户部的事情。”

户部的帐查了大半年,原户部尚书遭人暗算中风瘫痪,成了大半个废人,而且其次子在监牢上吊自杀也是一个谜。

众人见陛下强硬转移话题,有心想拉回来,但是霍瑾瑜压根不配合。

霍瑾瑜:“宋师兄,户部查账的事情有你主导,现下应该给朕一个结果吧。”

宋致听到霍瑾瑜点名,心中叹气,举着笏板出列,面色严肃,“启禀陛下,关于户部的帐,微臣已经看了七成,目前有两三成的帐无法验证……”

查账这事,越是体量大,越是不好察,就是青天大老爷来了,也分不清,只会弄出更多的糊涂账,而霍瑾瑜主要是想让宋致在户部推行新式记账法,此次查账,就是对过往旧账的一个总结较大,以后再查账,也是以这次为基准。

对于朝堂的一些猫腻,其实大家都清楚,尤其前些年,老霍头建造紫禁城,这么一个大项目能插手的地方可太多了,从岭南运来的价值几十万的梁木,中途遭遇风浪,损失几条船,这些也没办法追究,毕竟梁木是从海里运的,被海浪一冲击,别说梁木,就是船都保不住,紫禁城的劳役每天数千两的伙食开销,一文钱一个包子的物价下,五万劳役就是吃撑了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可是这些都有完整的交易记帐,这又要怎么查,这还是在长公主、毅王一起盯着的情况下。

霍瑾瑜也清楚,查账这事是查不通透的,就是现代那些大银行也是一大堆找不清缘由的烂账、坏账。

接着大理寺卿汇报了关于原户部尚书耿书墨的案子。

首先经过调查,耿书墨的次子确实是自杀,动机是为了给耿书墨脱罪。

耿书墨的汞毒则是被他的一名贴身书童下的,对方和耿书墨关系密切,将朱砂下在了送与耿书墨的日常饭食中,在得知耿书墨次子上吊自尽后,就逃出了京城。

经过府中下人的爆料,此书童平时和次子关系也不错,有人数次看到两人夜游府中花园,举止亲密。

众臣愕然,没想到耿书墨此案还能听到这般劲爆的消息。

至于书童,根据追踪,他则是逃去了江南,大理寺卿已经下了追捕令。

霍瑾瑜听完汇报,说来说去,现下大理寺卿连“情杀”和“仇杀”都不能确定。

不管如何,耿书墨的失职和贪腐是逃不了,他虽然是毒杀案的受害者,但是也洗清不了自己。

而且他也算主犯,此次户部贪腐牵涉的不止户部,其他五部都有,工部这边尤其说不清,许多大项目,没有工部一些人勾结,还做不到这个份上,涉及案件价值差不多有八百万两银子,要知道去年的朝廷税收也才两千万两银子左右。

耿书墨等人应该庆幸老霍头已经驾崩了,否则以他的脾气,六部肯定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京城菜市场的下水道该都溺满了血水。

虽然案件还没有查完,不过一些人等可以先收拾了。

原户部尚书耿尚书墨斩监候,户部的官吏算是收拾了一半,其他五部人员也斩了三个侍郎,工部尚书革职查办……林林总总下来,将近千名官员,等到大理寺那边结案后,肯定还要再处置一波。

这是霍瑾瑜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处置这么多的官员,许多官员是她亲自下的斩杀令。

少年帝王的声音低沉、清润,并没有尖锐、诡异的音色,可是在殿内众臣耳朵里,却似在耳边催命的酆都阎王,漫不经心地在生死簿上勾勾画画,一些抗压能力弱的臣子脸色苍白,身子簌簌发抖,努力缩着头,将下巴贴在胸腔,生怕高位上的帝王注意到他。

金銮殿中,此刻静的十分慑人,靠近门口的大臣总感觉角落里的火盆是不是早就熄灭了,怎么总感觉有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渗入身体,冻的他手脚发麻。

霍瑾瑜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冰冷地吐出她的命令,微微侧着身子,不动声色地遮着颤抖蜷缩的手指,努力控制面上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下着诏令。

殿中静的针落可闻,可是她的脑中却轰隆隆响,听不见其他声音,她下了斩杀令的每个人名都化成一声尖叫冲击她的耳膜。

她不应该怕的……她是皇帝……之前与鞑靼打仗,伤亡的将士达到万人,不比这些人凄惨吗?

这些都是朝廷虫豸……他们死有余辜,若是不下重拳,无法遏制贪污之风。

站在队伍最末的徐於菟察觉少年帝王语音中的干涩,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远远望去,帝王独坐龙椅上,巍然不动,略微瘦弱的身躯被龙椅包围。

徐於菟看着挡着自己视线的同僚,鸢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烦躁,默默下了决定,他一定站在最前面,做陛下最信赖的臣子。

……

朝会结束后,众臣散去,徐於菟、谢少虞等人转身离开之际,看到龙椅上的少年帝王并没有动作。

霍瑾瑜看着群臣相继离开,目光远眺,想要看到宫城外面的世界,可惜她连前面的太和门都瞅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韩植听到霍瑾瑜出声,“韩植,朕杀了多少人?”

“……陛下,此事乃是那些官员们罪有应得,和您无关。”韩植终于明白陛下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对于朝中重臣来说,比起先帝,您可是仁慈许多,那些官员可不敢说您什么。”韩植心疼地看着她,“您这是为民除害,再说得到斩刑的也就十二人,大多是流放和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