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心猿意马

穆朝朝从他口中听到“山下渊一”这个名字时,紊乱的呼吸忽地一滞。

周怀年又伏身下来,抽走她手里那封坏气氛的信丢到地上,“这件事不用你管。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战犯,根本没资格提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

他说完这话,便又重新投入到方才未了的情事当中。沿着她身体玲珑的曲线,周怀年落吻的力道已变得愈发粗重,似是要转移她刚刚游走的注意力,又似在发泄着莫名烦闷起来的情绪。

他的头埋在她的胸前,本该是要以温柔、以珍视的态度来与她一起重温这五年来所空缺的性爱,而此时他略带粗蛮的揉弄和啃啮,已让穆朝朝下意识地产生了抗拒的心理。而也许,这抗拒的原因,也有一小部分来自于那封被他丢掉的信……

她的神思又在游走,而从前胸传来的一阵强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痛呼着伸手,去将那制造疼痛的“罪魁祸首”推离自己的身体,“疼——不要了,疼!”

反抗,在这种情形下,会让一位正蹿着无名火的男人更加生恼。被她推开的周怀年,缓缓抬起猩红的双眼,看了看那片雪白胸脯上落下的点点红印——喉结滚动一下,他抬起一只手,将她那两只方才胆敢把他推开的手缚在一起,钳制于她的头顶。

男人的身子再次压下来,而某处分外坚硬的部位,正不顾她的反抗,强势地想要进入她的身体。一瞬之间,穆朝朝的脑中竟闪过某些黑暗而时常困扰着她的梦魇。她失措地尖叫了一声,继而无意识地使出浑身的力量,手脚并用地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猛力推开!

“别碰我!走开!走开!”

一顿挣扎以后,她胡乱抓起一旁的衣物,掩到自己身前。充满敌意的眼神,警惕地盯着那个被她推踹到床侧的男人。

男人微喘着,捂着心口的位置蜷伏在那里。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只是那团火还没有完全被灭下去。他的手攥成拳,朝着仍剧烈跳动的心脏捶了两下。

床那侧的呜咽声渐渐地停了下来,但对他说话,听那声音里还带着怯弱的哭腔,“我……我不想继续了,行不行?”

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地突起,周怀年的心此时揪成一团,脑子里也乱得不成样子。

“行……么?”

他听她又弱弱地哀求了他一声,于是软下心,松了拳,点头应下。

仿佛得了特赦令的穆朝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偷偷睨他一眼,便伸出胳膊,开始小心翼翼地穿回衣物。

床的那一侧,周怀年平复了一会儿也开始系扣。眼见气氛稍加缓和,便看到已穿戴整齐的穆朝朝走下床,去拾起了地上的那封信。

她展开,将那上面的信息一字不落地看完。

这封信除了提到山下渊一的那个要求,还写到了满足其要求才能令他主动认罪,并提供细菌战罪证的极大可能。来信人是日军罪行调查委员会的主理人,信中内容大部分涉及机要,而劝说周怀年的言辞也是异乎恳切。出于礼貌,周怀年原想留信斟酌后,再做回应,而此时的他已然后悔自己竟还留着这封信。

他用余光往穆朝朝脸上瞥了一眼,见她那双还微微含泪的眼眸竟显露出落寞的神情时,他便蹙眉转开了目光,不想再看她那副为他人神伤的模样。

然而当他正要去系衣襟上最后一粒盘扣的时候,听她在对他说道:“我想,我还是要去见一见他的。这信上说,已逃的战犯将要被引渡回中国进行审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近些日子回国是不是还来得及?”

最后一粒盘扣是扣不上了。因他方才撕扯太过用力,扣与长衫已然崩离。周怀年的眉头蹙得愈深,因为这不堪一击的“破”衣物,因为这场试图重温旧好的失败亲密,更因为她那颗不在他身上而长到别处去的心……

“你怎么了?”穆朝朝见他皱着眉头紧盯着衣襟,便走到他的身边,蹲到他面前,温声关切,“扣子扯坏了?”

周怀年没有回答,于是,她便伸手到他的衣襟上,“脱下来吧,我这里有针线包,正好能帮你补一补。”

周怀年拉开她的手,而后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不必你费心,坏就坏了,能有什么要紧。”

说完这话,他便索性拽了那粒坏扣子下来,随手丢到一旁的垃圾筐里。

穆朝朝此时已察觉出他的不快,便轻唤了他一声,“周怀年,我……”

然而,半句话都还未说完,人便闭了耳朵,大步离开了病房……

穆朝朝愣在那里,愣了半晌,以为自己想明白后,这才起身追了出去。

那男人腿长且又走得急,穆朝朝追出来时,便已经不见了踪影。以为他去了小穆安的特殊病房,便急忙忙地往那里赶去。然而,特殊病房此时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根本就不让人进,于是她又往住院楼外跑去。

着急忙慌的她此时正遇上要进楼的阿笙,遂停下疾步,呼哧带喘地询问阿笙他的去向,“阿笙,你家先生呢?我怎么找也找不见他。”

阿笙看她一副担忧的模样,又想起周怀年刚刚那般不好惹却又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便料想俩人是起了什么矛盾。故而,他叹了口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对穆朝朝说道:“太太啊,您说您和我们先生这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怎么又,怎么又闹别扭了呢?”

“没有闹别扭。”穆朝朝纠正阿笙,“是有一些误会,他没听我说完,他就走了。”

阿笙脑瓜子一转,试探地问道:“不会是因为那日本人的事儿吧?”

穆朝朝摇头,想了想,却又点了一下头,“可能是,但也不应该全是……”方才自己在床上的那番行为,她觉得也是让他生气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或许,有些事还真是旁观者清。以她这样聪慧的性子,此刻却远不如阿笙能把事情看得透彻。

阿笙听她如此说,便抬起手来揉了揉额,无奈地说道:“我看啊,就是。除了这个,就不再可能有别的原因。依我看,这会儿您还是别去找他了。您这自己还没想明白呢,再糊里糊涂地跑去找他,那不是接着干仗吗?而且,先生他这会儿也不在医院里,您就是想找,也找不见。”

“他去哪儿了?”听他已经离开医院,穆朝朝心里更有些着急。

“回去了。”阿笙顿了顿,接着试图替周怀年解释道:“先生在医院也待了好几天了,家中还有个孩子不是?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管啊,您说是不是?”

穆朝朝心里虽有些失落,但阿笙的话是在理的,他回去亦是再合理不过的人之常情。于是,她点了点头,勉强从脸上挤出点微笑来,“嗯,知道了。是该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