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救人
五名下人朝着穆朝朝一齐跪下,是想拦下她要去冒险救人的路。
而穆朝朝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劝慰他们上,只神色沉稳地点了一个打手的名字,“伍子,带枪了没有?”
这位被唤作“伍子”的打手,将自己磕在地上的头抬起来,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枪套“太太,带着呢。”他以为,接下来自己就该接受任务了。
然而,只听穆朝朝对他继续说道:“卸下来,借给我用用。”
打手愣了一下,当即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太太,伍子不能借枪给您。但伍子可以一个人去把大少爷给救回来!”
穆朝朝没有强求,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孕肚,淡淡说道:“好,那我便只带一个肚子进去。”
她这话说完,其余的下人们便又纷纷向着她磕头。回上海以后,总贴身侍候穆朝朝的女佣更是忍不住一面磕头,一面落泪,并且不管不顾地求着她道:“太太,您不能进去。丁家小姐如今是疯了,您进去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您让我们怎么办?您让先生怎么办?”
女佣提到了“先生”二字,这让穆朝朝的心里微微一颤。她想起晚上,周怀年与她分别时在她唇上落下的那个轻柔的吻。于是,方才那颗勇者无畏的心,便莫名地生出了些畏惧。自己这样闯进去,回头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该有多担心?她最不爱看他眉心间皱巴巴的样子,更不愿看他发生心脏难受的情形。于是,为了万无一失,她不得不对跪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下人们发出强制性的命令:“都谁带了枪!卸下来给我!否则,你们就这样看我进去!我说到做到!”
所有人都将头死死地抵在地上,无人敢应,无人敢动。而正在此时,茅屋里的丁佩玲又在开口喊话:“不敢进来便算了!起码,不管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有人陪我就够了!”
“啊!疼!疼啊!”接在丁佩玲的喊话之后,是周惜曈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
穆朝朝登时提了怒火起来,大跨步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名打手身边。护肚弯腰,伸手夺枪,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
那名打手丝毫没有防备,即便有防备,他也不敢触碰到穆朝朝的一根手指。
“太太!”所有人惊慌且紧张地向穆朝朝望去。
而穆朝朝已然微喘着站起身来,并且,那把费了她好大力气才抢过来的枪,正被她举着上了膛。
她有些累,却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告诉他们。
“先生一会儿若是来了,你们别再叫他抢了枪去。他的枪法,不一定有我的好。”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黑色手枪,虽不是日式那种,却也还算趁手。
她的话并没有让下人们安心,可他们对这样的太太,是真的没有办法。他们跪在地上,束手无策地看着穆朝朝渐行渐远的背影,忐忑万分的心只盼着他们先生能快点赶来……
周怀年被下人找到时,正与美国来的成先生在喝第二杯酒。在美国长大的中国人,性子里便多少带有美国人那种直来直往的特点。虽然只是第二杯酒,但周怀年已经很明了他回国的意图——周家若能应允,那么,他将带走成啸坤唯一的骨血——周惜曈。或许离开周家后,该改名为“成惜曈”,这大概会成为后话。
才第二杯酒而已,周怀年自是不会这么快做出决断,尽管单从这位成先生的衣着以及谈吐来看,在美国那边的成家应该是个富庶且背景良好的家庭。除却感情因素不考虑,这对孩子来说,算是个很有利的条件。
周怀年理智地分析着这些,心里却陡然生出一丝不舍的情绪。他转了转手里的酒杯,默默喝下一口,便打算开口将这事儿再拖延一些日子。
然而,还未等他说话,守在门口的阿笙便带着周府来的下人,莽莽撞撞地闯了进来。
“先生!出事了!大少爷……大少爷让人给绑架了!还有……还有太太……太太……”
周怀年当即站起身来,紧走上前揪住那下人的衣襟,大声吼道:“太太怎么了?快说啊!”
坐在他对面的成先生也立刻站了起来,听那下人慌慌张张地回话,“太太……太太带了几个人,去救大少爷了!”
周怀年的太阳穴猛地一阵抽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阿笙赶忙上前,对他说道:“先生,车就在外头候着,咱们这就走吧?”
告辞的话还来不及说,成先生便已主动说道:“我随周先生一道,兴许也能帮上一点忙。”
周怀年已然没有工夫拒绝,他只点了一下头,便匆匆往外走去……
一行人,两辆车,直奔郊外的绑架地点。与此同时,阿笙已让所有人不要声张,若是惊动警局,到时候杀个把人的,还得花些不必要的钱来搪塞过去,况且警局里那些警察也没什么正经的能力。除此之外,太太毫发无损还好说,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家先生可是连警察都敢下手的。
车子开得简直都要飞起来,好在是在夜里,路上行人不多,他们从城里到郊外只花了二十来分钟而已。可这二十分钟对周怀年来说,已是极大的煎熬。跟着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人一向沉稳持重、处事不惊,从前遇见过多少次危急,他都能泰然处之,轻描淡写地便轻松化解。然而,凡事只要带上“穆朝朝”三个字,那便无法叫他镇定。他额上的汗是真的,眼睛里条条分明的红血丝也是最佳例证。他推开车门下去,便被那些跪在地上的下人们拦住了去路。他当即想要发火,却听不远处的小茅屋里传来了声音——
“五哥!你终于还是来了……”
这声音,周怀年再熟悉不过,即便比从前他听过的已经要沙哑许多。
“五哥!我知道你不愿和我说话,可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若是你如实回答我,我就放你想救的人走!五哥!行不行?”
周怀年逐渐冷静下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间茅屋,嘴上应了一句:“行!”
等他回完,那边却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周怀年再次急起来,冲着茅屋喊道:“丁佩玲,要问什么快点问,别等我反悔!”
那边有了动静,不过是周惜曈含着嘴里的粗布团在大声呜咽。周怀年沉了一下心,而后对着那茅屋继续说道:“曈曈别怕,不会有事的!你让你母亲也不要害怕!”
那边他所关心的人无法回应,只听丁佩玲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犹如幽魂冤鬼拷问人的灵魂,“送我去劳军,是你的主意吧?五哥,你还记得自己在我娘临终前答应过她什么吗?”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未出乎周怀年所料,可他万分清楚,自己无论如何答,那被关在茅屋里的人都定然会有危险。他发紧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睛向着阿笙手里的那把枪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