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酒厂的场合(49)

情绪至今还沉浸在鹿见春名回来了的欣喜之中, 萩原研二完全没注意到幼驯染逐渐怪异起来的眼神。

正因为萩原研二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奇怪,松田阵平才更加觉得微妙。

他自认为自己的耳力还是不错的,至少……不至于听错刚才萩原研二所说的话。

“早上的时候还睡在我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

不管是打地铺还是睡在同一张床上,至少都说明这俩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一整晚!他鹿见诗又不是没地方回去的流浪猫, 有什么理由非要待在萩原研二家里不可?

松田阵平麻了。

他一想到和自己一墙之隔的隔壁萩原研二宿舍里, 这本来就黏黏糊糊的两人一起度过了一整个晚上, 就忍不住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硬生生按捺下了心里无数想说的话。

……算了,至少鹿见他成年了。

松田阵平又忍不住疑虑起来。

鹿见……真的成年了吧?虽然按照鹿见春名本人对“鹿见”这个姓氏的反应来说,他倾向于这就是鹿见春名本人的真实姓氏, 但身处犯罪集团之中,又是代号成员,鹿见春名应当不会使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在社会上行走……也就是说,鹿见春名现在使用的年龄18岁的户籍可能是假的。

鹿见春名本人真的成年了吗?

他的幼驯染到底是不是在犯罪啊?

松田阵平陷入了迟疑之中——如果萩原研二知道了他的想法,大概会十分气愤地指责幼驯染完全不信任自己的道德底线, 毕竟松田阵平完全没有考虑过也没有可能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单方面认为萩原研二已经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你……”怀抱着对幼驯染道德和品行的最后一点期望, 松田阵平缓缓开口了,“……鹿见他, 在你的房间里一整晚?”

“对啊。”萩原研二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松田阵平迟疑:“那他睡哪?”

萩原研二这次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除了床还能睡哪里?”

松田阵平沉默了:“……”

他必须承认, 萩原研二说的很有道理——确实啊,不睡床还能睡哪?

但问题是,警察宿舍是默认单人间的,床也只有一张。出于国情和普遍的需求, 警察宿舍统一采购的单人床已经是加大号的了,但即使这样也就只有一米五宽而已, 想睡下两个成年男人会稍显拥挤。

如果睡在一张床上,那么两人就不可避免地要贴的很近了。

从欣喜的情绪之中抽离出来时,萩原研二才察觉到了幼驯染看自己的奇怪的眼神。毕竟从小就很受欢迎,情商极高的萩原研二立刻理解了幼驯染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谴责意味。

他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松田阵平的发顶。

“你在想什么啊!”萩原研二咬牙,“我是那种人吗?”

松田阵平相当诚实:“说实话,有点像。”

“你再说下去,明天就会有警察当街大打出手的丑闻传出去的。”萩原研二咬牙,“再说了,你怎么就默认我一定会对小诗图谋不轨啊!”

“难道不是这样吗?”松田阵平反倒迷惑了,“别告诉我你没有一点越界的想法。”

萩原研二开始反思:“……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有这么明显吗?”

“眼睛不瞎的应该都看得出来吧,唯一不懂的可能只有鹿见本人了。”松田阵平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唇角,“再说了,按照你对鹿见干的那些事的程度,我觉得他完全够起诉你职权骚扰……”

虽然松田阵平并不知道萩原研二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同床共枕、共度夜晚的事情,但只从他见到的日常相处之中,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两人之间亲昵到有些过分的行为委实显眼。

“……”萩原研二面无表情,“小阵平,你这么说太过分了,会伤我的心的。”

“根本伤不到吧。”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我看你这家伙挺开心的啊,出了一整天的外勤还有心情在拆弹的时候哼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特别热爱工作呢。”

萩原研二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他靠在警车边,变幻的橙红色的目光将警车也染成深红,日光从镀着一层金色的火烧云中倾斜着垂落,将青年警官的脸分割成明暗两色。

萩原研二轻轻偏了一下头,他咬着烟,笑了起来。

“是呀。”

“小诗回来了,所以我很开心哦。”

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松田阵平一时之间没能说出话来,想吐出的字眼被他含在唇齿之间,又在舌尖滚了一圈,最终又咽了回去。

其实松田阵平很想问问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至今都还是最要好的伙伴的发小——完全不打算放弃了,是吧?

但他没问出来,因为他知道萩原研二的回答。

想过放弃吗?那当然是想过的。

不管是谁,如果曾经有个人在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的时候,像是天使降临一般为你施加援手,奋不顾身地救了你,哪怕暴露了自己的特殊也要保护你……那么谁都会被感动吧?

也不只是感动而已。

那个人一定会在生命中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成为此生之中色彩最秾丽的人,并且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对于萩原研二而言,鹿见春名就是这样的人。

在生命即将结束的22岁,在死亡的阴影已经锁定他的11月7日,鹿见春名成为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那个有着银发的少年只用了短暂的三秒,就不讲道理地霸占了他的整个人生。

月光永远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然后在沉淀的时光之中,这份浓烈的感情逐渐加深,变成了执念,又变成了放肆又克制的占有欲——如果这是只属于我的月光就好了。

萩原研二会忍不住这么想。

既然是月光,那么光当然是无法被抓住的,就像日月交替一样,鹿见春名总是消失又出现……在他六年的时间之中,鹿见春名毫无疑问只占据了一小部分的时间,但每一次都让他无法忘怀。

空白的四年、空白的两年,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有的时候连萩原研二自己都会怀疑鹿见春名这个存在的真实性——会不会就像那天救了他的那个看不见的幽灵一样,鹿见春名本人其实也是幽灵呢?

萩原研二经历了数度大起大落,原本情绪应该因此而被折磨地疲惫不堪才对,但鹿见春名又出现了,每一次都出现在他眼前,直白地、纵容地回应他,这些得到回馈的祈悦让他的胸腔之中满溢融化的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