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知墨进琴房的时候,时间还早,但居然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是同系高一级的学长,名叫徐维宜。

徐维宜大二的时候因私事漏了部分课程,大三的时候才跟方知墨他们选了同一个老师名下的室内乐课。

这堂课开学的时候布置了一个演奏作业,这课的老师又在海城音乐厅有点儿人脉,所以联系了假期前后的一天场地,让学生们到时候在那上台,既算是交作业,也算是多了一次舞台经验。

方知墨学号靠前,刚好跟徐维宜分到一组,有几首曲子需要合奏。

但大概大三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忙,徐维宜很少来课后练习,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在琴房遇到。

徐维宜来得早归早,但连钢琴盖都还没打开,正双手搭在上面玩手机。

男生穿一件白色卫衣,下身是修身的牛仔裤,拄着脸盯着手机笑。

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颊边笑出一个小小的酒窝,表情是那种恋爱里才会有的甜。

方知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对方身上这套过于眼熟的衣服,愈发和今天早上在水房旁边看到的那一幕重合起来——但他和这位学长本身也算不上太熟,于是只得按捺下那一咪咪的八卦心。

徐维宜大概也发现了方知墨在看他,顿了下,抬眼看过来,冲他笑了笑:“知墨,你来了啊。”

……声音也跟水房里那个男生的一毛一样。

方知墨心里更好奇了,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乖巧地打了个招呼:“学长早。”

放下背包,方知墨掏出ipad调出谱子,打开琴盖随便试了两个音。

海大音乐学院经费方面从来不缺,很舍得在器材上下血本。这架施坦威音质极好,在方知墨指尖叮叮咚咚,流淌出一曲清新的小调。

想起之前老师布置的曲子两人至今还没合过一次,方知墨自己弹了一段,才看向一旁的徐维宜:“学长,我们来合一遍吧?”

“好,等会啊。”徐维宜又飞快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发送,这才放下手机,腾出手看过来。

方知墨拿食指在ipad上滑动,换了张谱子,徐维宜就盯着他轻触在屏幕上的指尖看,半晌,视线一抬,又落到他脸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海大特有的传统,钢琴系每一级都有一个“门面”,在方知墨入学前,徐维宜是付绍刚面前最得意的弟子,技巧上层,长得也清秀,每每演出时,西装一穿、发胶一抹,非常有范儿,因此有什么需要钢琴系出人的演出活动,徐维宜都是第一选择。

他也的确还算争气,不大不小的奖拿了不少,在念大学前就积极经营社交账号,目前已经算是个音乐圈子里小有名气的网红,因此向来自视甚高,也的确受人追捧。

可自从方知墨入学后,他这种光芒便被掩盖了不少。

方知墨身上的艺术气质是天生的。

他母亲的家族便音乐氛围浓厚,连曾外祖母那辈都穿旗袍学过西洋乐器,比起这种自小在音乐声中熏陶出来的气质,徐维宜的那点“范儿”就有些不够看了。

况且方知墨不止长得好,就连手指都是天生的白皙修长,往琴键上一搭,安静地垂着睫,自有一股不食人间味烟火的仙气,旁的人都成了他的陪衬。

付教授曾夸赞,看方知墨弹琴是一种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老天爷赏饭吃,天赋上的优势,很多时候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将它盖过去。

令人羡慕,当然也令人嫉妒。

徐维宜手指头忍不住蜷了蜷,忽然笑道:“师弟还真的是长得好,怪不得付教授现在去哪都爱带着你。”

“……”

方知墨没立刻品出来这句话里淡淡的酸味,整个人微微怔住,耳朵倒是先红了一小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社恐的附加作用,方知墨这人不太禁夸,就算他从小到大听过的溢美之词不在少数,可每次听依然会脸红。

不熟的人夸他,效果翻倍。

“没有啊。”方知墨一张口,还差点磕绊一下,“我、我觉得学长也很好看啊。”

“……”徐维宜有点无语地看着他的红耳朵,突然又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欺负笨蛋,于是将更酸的几句咽回喉咙里,扭过头去,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这几句对话,抑或是徐维宜本身就惦记着别的事情,或是本身也不大想配合,一个小时的琴,他竟然接连进错好几个音。

到了十点半,徐维宜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拎起背包,冷冷淡淡撂下一句下次见,就匆匆走了。

那头徐维宜刚走,孟宥就拎着两杯奶茶从隔壁琴房蹿过来了。

他递给方知墨一杯三分糖的,搁在钢琴旁边,跟着伸长脖子往徐维宜远去的方向瞄了眼。

待人走远后,才皱着眉毛小声哔哔:“靠,徐维宜怎么来了?我讨厌他,他一来感觉空气都变骚了。”

??

方知墨刚吸了一大口奶茶,正鼓着两颊嚼珍珠,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好容易分批咽下去,才看了孟宥一眼:“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我没说错啊,你不知道他有多浪,上大学以来勾搭过的男的能有一个足球队好吧。”

“……”方知墨瞄了一眼孟宥,心想我怎么记得有谁吹过自己才是音乐学院第一集邮大师?

方知墨虽是没说什么,但眼神含义明显,孟宥一下就跳脚了:“……草,我特么玩儿归玩儿,但从来不瞎劈腿啊,每一段哪次不是断得明明白白,谁跟他似的?谈着一个正的吊着十个备的,看见更好的就火速劈腿……他以为他王子选妃呢?还特么爱装白莲……”

这一大段可谓是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信息量巨大。

孟宥这人虽然聒噪,但其实性格挺大大咧咧,也不记仇,很少这么明目张胆说人坏话,所以方知墨就是再迟钝也品出来了,这是有瓜可吃。

“消消气。”方知墨连忙把另一份奶茶的吸管戳好递给他,“你跟他有过节?”

“哪儿啊,不是我。”孟宥喝了一大口,眼神躲闪、含含糊糊道,“是芃芃。芃芃嫌丢脸嘛……所以我也一直没跟你说过,徐维宜是芃芃前任,他俩一个高中的。芃芃高中的时候就被姓徐的渣过,给伤的呀,差点就此封心锁爱了……不然凭老子的魅力,能花了三个月才追到他?”

“……”

芃芃就是孟宥新谈那个外院的小男友。

方知墨懂了。这确实算得上是血海深仇。

“不过徐维宜才刚劈腿了上一个,还没捂热乎呢就把人甩了,据说正在倒追一个体院的富二代。”孟宥放下奶茶,一脸不屑继续道,“估计是这回看上的不好追吧?怪不得最近没看他出来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