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客厅桌上的快递包装纸最后是席司宴收拾的, 连带着房子里所有垃圾桶全换了一遍袋子,拿到楼下。

陈默见他重新走上来,开口说:“每次我觉得你洁癖严重的时候, 你总给我惊喜。在我觉得你压根没有洁癖的时候, 你强迫症一般收拾的样子, 又让我觉得自己活像是生活在垃圾堆。”

“习惯了。”席司宴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陈默穿着拖鞋的脚,撞了撞席司宴的小腿:“你这毛病挑时间也挑对象是吧?”

席司宴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 躲开:“别闹。”

“啧,这时候装矜持了。”陈默摸着自己还有些发麻的下唇,没忍住吐槽:“你这么熟练, 一看平日里学习就很好。”

席司宴挑唇笑了笑。

自从他保送通知下来之后, 陈默几乎没有再见过他穿校服的样子。

他的私服看不出品牌, 颜色很简单, 但质感都很好。平日里随随便便一顶鸭舌帽往头上一盖,走在人群里也还是难掩鹤立鸡群的感觉。

“今天还回去吗?”陈默问他。

席司宴在他旁边坐下,将陈默露在外面的膝盖用毯子搭上, 开口:“嗯,回。”又提醒:“开空调的时候不要贪凉。”

陈默的注意力则放在那句回上。

侧头看他,幽幽:“你来去倒是洒脱。现在一想到这房子你买的, 我就有种自己天天在这儿苦等你临幸的感觉。”

“什么比喻。”席司宴说:“最近家里有点事。”

陈默正经两分:“怎么了?”

“问题不大。”席司宴见他还看着自己,倒是解释了两句:“席家这些年看似各行领域人才辈出, 核心生意其实一直还是靠着我爷爷掌舵。他今年心脏不好,海外部分交给了二叔, 国内的暂时我爸替代, 但他这些年和我母亲一直在外经营自己的生意, 对内部不是很熟悉, 爷爷让我学习着上手。”

陈默对席家人都不是很了解。

但他知道席司宴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 他后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席家做得那么出色,除了自身能力,应该也得益于从小的耳濡目染。

陈默:“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嗯,病情暂时控制住了。”

上辈子陈默隐约听过一嘴,席司宴回国的真正原因就是他爷爷的身体撑不下去了。那时候陈默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差不多一个月之后,就传出了离世消息。追悼会杨家所有人都去了的,唯独陈默,那时候刚被杨跖支使去了外地出差。

他当时还觉得挺莫名其妙。

因为那个出差的行程,原本定的是杨跖自己人,一个肥差拱手让人,杨跖看起来可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结果他那趟出差回来,在公司里听见别的人闲聊,才隐约得知杨舒乐去席司宴手底下的公司实习,就是这次追悼会后定下的。

那会儿杨舒乐在杨家地位高,连带着公司里不少人都期盼着杨家三个儿子同时身在公司里,谁会更胜一筹。

那些话似乎都还言犹在耳。

“好戏落空了呀,我就说,这舒乐少爷明显还是孩子心性,和另外两位不能比。”

“他去的可是华鼎,多少应届毕业生打破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地方。”

“有关系没办法嘛。”

“如今华鼎的少东家掌权,从小和咱杨氏小公子一块长大的,交情自然不一般。对比起二少,他真要进公司,怕是被啃得渣都不剩。”

“大少总会保他嘛。要说亲疏远近,大少和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向比较好。”

“可咱小少爷不需要啊,人如今入赘华鼎,还怕将来没有前途?”

那些嬉笑,在当时的陈默听来尤其刺耳。

陈默很早就开始涉足家族公司,不过杨启桉上来就先让他去基层干三年,并不是因为重视,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和杨家出现明显裂痕。

他好不容易爬上去。

野心昭然若揭。

杨氏集团有很多家族企业共有的毛病,党羽派系斗争非常激烈,陈默花费很长时间在公司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掩盖不了他树敌无数的事实。

乍然听见这种话,他当时心里就已经把席司宴放到了对立面,这也是后来为什么那个项目最后的庆功宴,陈默并不想给他好脸色的原因。

如今从那种环境里抽离。

从来只在别人口中,或者远远打过照面的人,此刻就坐在身边。

这种感觉很微妙。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席司宴问他。

陈默摇摇头,开口:“没什么,只是偶尔会觉得自己运气也不算太差。”

失败了一次的人生,还能重来。

走错的路还能改写。

以及,让某些人,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和关系,在自己十七岁这一年打下深刻烙印。让他记忆里贫瘠荒凉的青春,变得有些浓墨重彩。

席司宴不知道陈默看着自己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在听见那句运气还不算太差的时候,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蹙了蹙眉。

各种情绪交织,五味杂陈。

“下周我有时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席司宴抓了他的手,捏着他的骨节漫不经心问。又说:“就当试试里的第一步?”

陈默看过去,缓慢:“第一步我们不是已经实践过了?”

席司宴一愣,失笑:“那个不算。”

“那什么才算?”陈默非要在这种时候刨根问底。

席司宴思考两秒,认真回答:“你所好奇的男的和男的之间的所有感觉,我希望从最简单的开始,就当约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陈默被说得有点心动。

可去哪儿就成了个问题。

他们并没有急着做决定。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席司宴偶尔会过来,晚上就住在陈默隔壁房间。

他们会在厨房简单下碗面。

陈默查完资料没事的空档,会拉着席司宴去楼下的篮球场和其他人打一场,每次他都很克制,席司宴也不让他过分剧烈运动。

下午或许会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相对而坐,陈默有写不完的暑假试卷,而席司宴则盘腿在笔记本上敲东西。

陈默偶尔瞄一眼,有他懂的,也有不懂的。

但他选择什么也不问,毕竟这不该一个高中生懂。反而是席司宴,对他总是一边写试卷一边摸鱼的行为看不惯,督促强度让陈默梦回高二上学期被他指导的那段日子。

晚间他们会一起在沙发上看场电影。

然后各自洗漱,进房睡觉。

除了那天那个吻。

他们的关系更像是还没搬出宿舍的舍友,延续了很多在学校里的轨迹和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