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凌晨四点, 城市一片浓重的黑。

CM旗下资投的一家酒店顶层,此刻灯火通明,炽白的灯光照在光滑的地板上, 能清晰印出人影, 也越发增添了这场合的冷肃和静默。

现场唯一坐在凳子上的人, 手搭着扶手,没有人看出来他在想什么。

只知他今晚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随着不远处的紧闭房门的某个房间, 从一开始隐约传来的咒骂和惨叫,到后来越来越弱,只能勉强听见一点动静之后, 房间门终于打开了。

韩乾拿手帕擦着手指, 慢条斯理走出来。

席司宴抬眼看着他。

韩乾受不了他的眼神压力, 很快开口:“问出来了。”

他丢了手帕给边上的保镖, 说:“你没猜错,不止一拨人,准确来说, 是三波。陈默手里捏着传兴科技不少黑料,UA出事,任贤森怕查到他头上, 更怕陈默举报,所以找了人潜进去偷资料。这是其一。纵火的人是得了卢纳尔授意。如今陈默还顶着个杨氏合法继承人的名号, 杨跖的态度扑朔迷离,没否认陈默会回去接手杨氏的事, 卢纳尔大概觉得只要陈默死了, 他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至于医院, 你猜猜看是谁干的?”

韩乾挑着眉在保镖拖过来的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

席司宴从头到尾没变过姿势, 此刻看向韩乾,平静开口:“杨舒乐。”

“靠,你知道啊。”韩乾没忍住吐槽:“每次跟你玩儿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最没劲。”

看席司宴半天没有丝毫松动的脸色,韩乾也收了开玩笑的心思,继续说:“陈默……算他运气好,医院的袭击准备太匆忙,杨舒乐得知他人没回去,明显是不甘心,临时找人策划的。”

席司宴面沉如水:“他人呢?”

“肯定跑了啊。”韩乾一副“他又不是傻子”的表情说:“陈默如果死在火场,对方肯定皆大欢喜,可偏偏事与愿违,而且你不止没留在莱茵方舟,你还留在了医院。杨舒乐如今失去最后一块在卢纳尔面前的救命符,先不说他的下场有多惨,落你手里就更别说,这时候不跑等着被你抓?”

席司宴从椅子上起身,“配合警方排查各大车站机场,明天我不想听见人还没找到的消息。另外查清楚,我的行程谁透露出去的,不管是谁,不必带来见我了,直接以职务犯罪的名义进行起诉。”

韩乾咂舌,“泄露行踪的人可能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事儿,而且那杨舒乐对你也是真的用心,偏挑你没在的时候下手。你说他知道你昨晚在医院吗?”

席司宴扫过去:“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去找人。”

席司宴说完转身就走。

韩乾懵了一下,扬声:“里边那几个人怎么办?”

“剁了喂狗。”席司宴森冷声音传来的同时,脚步未停。

韩乾站在原地低声咒骂了一声。

有下属迟疑凑过来,“韩助,席总这要求……”

“说你蠢你还喘上了?”韩乾没好气一脚踢过去,“他那是气头上,他席司宴自己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差点被捅了,他这时候杀人咱们也只能劝阻不是递刀,你还真当自己□□!我说亏他脑子好使,还没失去理智。”

韩乾一脑门官司。

想到陈默不单单是差点被捅,那些人一开始是想制造意外来着。

好端端的,突然就冲着要人命去。

这让韩乾想起他和席司宴在国外最艰难的那两年,那时候席司宴在面对类似情况的手段,连让韩乾想起来都有些不寒而栗。

韩乾敢保证,卢纳尔动到陈默头上,绝对是他此生做的最差的一个决定。

至于杨舒乐。

韩乾都懒得评价这人。

说他没脑子,其实处处透露着小聪明。

知道如何在卢纳尔那样的人面前让自己的价值发挥得淋漓尽致,能在要陈默命这种事上做决定毫不迟疑,关键时候还敢孤注一掷。

可要说他真有多聪明,实则又处处体现精明人的愚蠢。

最愚蠢的是,他说不定还幻想着,特地选择席司宴不在的时候,能显得自己多深情。

“走吧。”韩乾开口。

下属:“去哪儿?”

韩乾:“还能去哪儿,给席总开开路,免得他亲自动手没轻没重的,最后吃苦的不还是咱们自己。”

这一夜究竟有多混乱,已经很难认真细数细节。

陈默一晚上液算是白输了,第二天早上高烧都没有拿下来。

只不过他自己面上不显。

还能从容淡定应付各种乱七八糟的慰问信息。

后来大约实在是烦了,朋友圈发了一条——人还在,房子没了而已,感谢大家关心。

转头忽略掉给他看病的主治医生的愁眉不展,开口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医生苦笑,尤其病房里还从头到尾站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外加四五个保镖的情况下,开口说:“陈先生,你这情况还得继续治疗,虽然昨晚那支剧毒□□没有注射到你体内,但你目前还在高烧,达不到出院标准。”

医生也是胆战心惊。

医院发生医闹,砍人,各种医患之间的奇葩事不足为奇,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可竟用□□明目张胆奔着杀人来的,也是第一回 。

院方接到这病房里另外一个男人的授意强压了下来,没让事情扩散,加上事情发生在深夜,目前只有警方,医院高层等一些少数知情者。

正是因为不寻常,所以医生在出院的要求上也格外强硬。

被否决了,陈默也不觉得意外。

他靠坐着侧头,看着天刚微微亮披星戴月赶回来的人,开口:“宴哥。”

“先住两天。”席司宴掖了掖他的被角,周身气势收敛大半,“至少得把烧退下来。”

陈默的手碰到了对方的小手指,没挪开,语气里却暗藏着不易发现的安抚,看起来漫不经心:“千头万绪让你一个人处理,我也不放心。”

席司宴在这一刻,紧绷一晚上到极致的神经绷断,又很快被另一种情绪淹没。

那是压抑太久,因失去的恐惧引申而来的愤怒。

在此之前,他需要维持绝对的清醒和冷静,才能抽丝剥茧找出合适下手的时机。

直到回来,看着眼前这个一晚上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活下来,此刻挨着他的手,不忘间接告诉他,他没事的陈默,克制的情绪骤然垮塌,愤怒烧灼,他捏了捏眉骨,才压下暴戾。并且不错眼地盯着人,才能稍稍缓解顷刻而来将人捆缚带走的冲动。

一整个上午,病房里不断来往着医生和护士包括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