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稚定在那里,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清了一下嗓, “……几点了?”
楼问津把手腕翻过去, 看了一眼手表, “三点半。”
“也不早了,你怎么还不洗漱休息。”
“怕吵醒你。”
“……那你现在去。”
两人交流由来夹枪带棒, 这样心平气和,反倒让梁稚有些难以适从。
不是楼问津是否有同感,他看了她一眼, 将文件合上, 站起身。
他随身带了一只小号行李箱, 从中取出换洗衣物,往浴室走去。
梁稚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水杯走回到客厅,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无意识往扶手上的文件瞥去一眼,那是爪哇海巴砮岛的招标文件。
看来, 拍地一事已然正式提上日程。
梁稚喝完水, 踌躇许久, 还是暂且没有回房。她蜷腿坐在沙发上, 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换了几下频道, 一个吴启华同周海媚甜言蜜语的镜头一闪而过, 她将其调回去,是狮城本地某台在重播《流氓大亨》。
梁稚托腮, 看着剧里吴启华饰演的钟伟舜。这剧1986年在无线台首播,她十三岁,那时年纪小,只觉得这反派讨厌极了,可现在再瞧,却品出了不一样的风味,大约戴眼镜的吴生太英俊,那独一份的斯文败类,实在叫人恨不起来。
“吱呀”一响,浴室门打开了。
梁稚急忙换台,一个载歌载舞的印度节目。
楼问津走了出来,看她一眼,问:“附近有没有通宵营业的士多店?”
“做什么?”
“买烟。”
“……我讨厌烟味。”
“不会让你闻到。”
梁稚别过目光,“上回吃饭的那家餐茶室附近有一家。”
“好。”楼问津从换下的长裤里拿出钱夹,“你休息吧。”
梁稚没再出声,看着电视上闹哄哄的节目,听见楼问津走到了玄关,她忽然开口:“……记得路吗?”
楼问津动作一顿,看向她,“……不确定。”
她仿佛嫌麻烦地“啧”一声,“我带你去。”
梁稚回房间换了一条吊带连身裙,穿上细带凉鞋,同耐心等在门口的楼问津,一道走出门。
又走到了那条大叶桃花心木与香灰莉木树影葱茏的路上,这一回时间太晚,鸟都歇息了,宽阔道路上极偶尔地驶过一部汽车,远近分外安静。
士多店远望是一团浅黄色的光,走近望见店员坐在收银台后方打盹,推门时门铃一响,店员惊醒,抬起头来。
楼问津叫店员拿一包登路喜,转头一看,梁稚走到了一旁的杂志架前,随意翻看起来。
楼问津接过香烟,也不催促,等了等,直到梁稚拿起了一本《8 Days》杂志走了过来。
店员递过找零,楼问津收进皮夹,走到门口去,推开了玻璃门扇,让梁稚先走出去。
回程与来时一般,一路沉默。
只是这沉默与以往有所不同,从前是梁稚对他心怀怨恨,所以吝于交谈。
现在……
现在他也不确定了。
他不过是手握一把烂牌,为了电话里她喊了一句“楼问津”之后,却不再言语的那微妙的一瞬间,而漏夜赶来的赌徒罢了。
楼问津转头看梁稚,她正无意识地把杂志圈成一个圈,然后松开,又圈起……
“怎么工作日喝酒。”楼问津出声。
“茵姐姐过来拜访,陪她喝了一点。”
“她来了狮城?”
“沈惟慈生病,她来探望。”
这名字让楼问津沉默了一瞬,“病得很严重?”
梁稚当然不会以为楼问津是好意关心,“让你失望了,不严重,已经又活蹦乱跳了。”
楼问津微微挑了一下眉。
一段路不算长,很快便走回到了公寓。
凌晨四点的公寓楼格外寂静,两人都有意将脚步放得很轻。
梁稚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楼问津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你先进去吧,我下楼去抽一支烟。”
“哦。”
梁稚拔出钥匙,走进门里,伸手去摸墙上开关。
她听见身后楼问津似乎又走了进来,正要回头去确认,按在开关上的手指被一把握住。
她心脏骤悬,一动不动,便听门在身后“嗙”地一声关上,楼问津抓着她的手,把她身体转了过来,抵向玄关柜,下一刻,便掌住她的后脑勺,在黑暗里低头急促地吻下来。
梁稚身体稍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但第一反应已不是推拒。楼问津出门前刚刚洗漱过,口腔是一股薄荷调的气息,她像是半被迫半自愿地张开嘴,任由他舌尖侵入掠夺。
只是须臾,便觉缺氧,呼吸短促,心脏剧烈紧缩。
片刻,楼问津退开,低头,靠在她肩膀上深深呼吸,随即略一弯腰,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她克制自己没有惊叫,为防摔下去,本能伸臂搂住了他的后颈,面颊挨住了他颈侧皮肤,一片滚烫,也不知是他还是她。
楼问津走进客厅,在沙发旁顿步,弯腰将她放下。
他一条腿膝盖抵在沙发边缘,手臂撑在靠背上,低头与她对视。
黑暗里无人说话,只有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片刻,楼问津倏然低头,将一个吻直接烙在她颈侧。她偏过脑袋,两手在身侧攥紧了,低声说:“……我明天还要上班。”
“……嗯。”
一切是那晚书房里,在和平状态下的重现,只是这一回楼问津格外的慢条斯理,仿佛有意试出那个叫她崩溃的临界点。
吊带裙细细的肩带褪到了肩头以下,楼问津埋头于她的胸前。她拿手臂挡住了面颊,为了克制自己不要发声,因而紧紧咬住了嘴唇。
楼问津察觉到她咬得越发用力,抬起头来,拉开了她的手臂,把自己嘴唇挨上去,哑声说:“阿九,别把自己弄伤。”
梁稚一个字也说不来,手臂还想抬起,却被楼问津阻止了,他将她的手高举过头顶压在沙发扶手上,把手指掰开来,紧紧扣住,与此同时,另只手动作分毫不停。
梁稚只觉得所有退路都已被他堵死,因此只能狼狈、仓皇地溃败。她瘫作烂泥,急促呼吸,似软体海星被抛置于干涸沙滩,不断瑟缩。
楼问津俯下身去,手臂伸到她背后,将她紧紧搂入怀里,意图分摊她此刻克制不住的浑身痉挛。
梁稚面颊上全是薄汗,微卷的头发黏在了额头上、后颈上。她缩在楼问津的怀抱里,久久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