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婚礼
季凡灵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
穗穗平安:【我大学学生会的学弟认识程嘉礼,我之前不知道,所以也没想到去问他。】
【结果,他今天朋友圈的照片里就有程嘉礼。】
【要不……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季凡灵心想我找男朋友还要做什么心理准备?难不成他也死了?
季凡灵:【别绕弯子,他在哪儿?】
周穗发来学弟朋友圈的截图,接着是一连串照片。
九宫格照片,定位在世纪金铭大酒店。
配文是“抢到了嫂子发的大红包,嫂子大气!祝哥嫂长长久久!”
照片里有的是早上去接亲的画面,有的是齐刷刷扎着鲜花的车队,有的是漫天飞舞的红包,有的是下方疯抢红包的人群。
正中间是她学弟和新郎新娘的合照。
季凡灵僵了一下,放大周穗发来的照片。
新郎难得穿正装,黑色西装笔挺,领口却微敞,露出锁骨,反而加重了那股不羁的痞气。
他的面孔比十年前更成熟,狐狸眼倒是一如既往地弯着,懒散地对着镜头笑。
——和从前笑得一模一样。
周穗终于说出口:
【凡灵,程嘉礼今天要结婚了。】
*
季凡灵冲出家门,一边跑一边给傅应呈留言,说自己有事出门,不在家吃饭了。
她在路边飞快地拦了辆出租车,钻进车厢,卷着一身寒气急匆匆道:“师傅,去世纪金铭大酒店。”
一路上她脑子乱糟糟的,好像一眨眼就到了。
季凡灵顺着人潮进入酒店,酒店门口放着大红引导牌,上面写着:
“新郎程嘉礼 新娘方静云”
今晚只有一场婚礼,办在世纪金铭最大的宴会厅,洒着金粉的新鲜玫瑰奢靡地从宴会厅顺着红毯两侧一直摆到了酒店门口。
她到迟了,婚礼已经开席。
宴会厅外的合影区空空荡荡,和邱明朋友圈照片的背景一模一样。
签到台后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在低头玩手机。
季凡灵要推门进去,男人抬头打断:“哎小姑娘,是参加婚礼的吗?”
“……嗯。”
男人打量着她:“跟……家长一起来的?签到了吗?”
季凡灵快步走去,抓起笔,在签到本上草草写了个“季”,丢了笔转身要走。
男人又叫住了她,往她手里塞了个精致的粉色盒子:“嘉宾的伴手礼哦,你拿去吃。”
“不要。”
仿佛烫手一样,女孩将盒子丢回桌上,语气生硬,带着几分穷途末路的仓皇,“我不要。”
推开门,好像洞开另一个世界。
水晶和玫瑰组成的大厅熠熠生辉,顺着长长的走道,新娘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向台上的新郎,台上司仪正慷慨激昂:“让我们将掌声送给最美丽的新娘……”
掌声如雨。
季凡灵站在台下墙边的暗处,身后两个服务生正低声窃窃私语:
“哎,你知道么,这新娘比男的大七岁。”
“你懂个屁,那是方家大小姐……有继承权的,订婚厅付钱的都是女方,换你你娶不娶?”
“懂了,少走三十年弯路,不愧是吾辈楷模。”
“说什么呢!”有人过来低声呵斥,“小心客人投诉,都给我过去准备上菜。”
服务生应了声散开,此时新娘已经走到了台上,站在新郎身边,司仪主持的嗓音温和有力地从音响中传出。
程嘉礼漫不经心听着,目光含笑在宾客中逡巡,游刃有余的懒散。
然后不经意地,落在角落里季凡灵的身上。
男人的笑意骤顿,狐狸眼眯了眯。
季凡灵和他隔着人群对视,心头突的一跳。
她下意识往身后暗处,退了两步。
台上光芒盛目,在短暂又被拉长的一瞬里。
隔着十年的时光,台上的人,和那个站在满教室玫瑰花海里肆意勾唇的少年,残忍至极地,一寸寸,逐渐重合。
……
“怎么说?我慢慢等。”
“等一天可以,等十年都行。”
季凡灵没法呼吸了,从前相处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她像一只闯入别人生活的老鼠,被偷窥到的幸福刺痛了眼睛。
带着十年前稚嫩的喜欢,不请自来,参加他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司仪开口道:“那么新郎官,对我们的新娘有什么想说的呢?”
程嘉礼收回了目光。
他接过话筒,懒洋洋地开口:“首先呢,我要感谢方小姐,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
台下的宾客都笑了。
满堂笑声中,女孩扣上帽子,遮住了脸,慌不择路地转身往外走,和刚上完菜的服务生迎面撞了个正着。
服务生赶紧低声道歉,季凡灵急匆匆丢下一句对不起,压低了帽沿,头也不回地跑了。
……
甚至没听到身后那句慌忙的:
“——哎!这位客人,您东西掉了……”
*
婚礼仪式结束,宴会厅灯光大亮,宾客们在丰盛的宴席上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程嘉礼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走下台,在酒席间穿梭,四处扫视,似乎在找着什么。
前几天他回国刚下飞机,发现手机上多了几个未接来电,拨回去后,发现对面是个素昧平生的男大学生。
大学生说,是一个高中女生借他手机,给程嘉礼打了电话。
至于那个女生是谁,他也不知道。
程嘉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估计对面是找错人了。
然而,今天他站在台上,瞥见的那一眼,分明……
旁边的桌子横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哎,找什么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丢了老婆,”伴郎戏谑地使眼色,“新娘不是在后台换衣服么?”
“边儿去。”程嘉礼笑骂,“静云在哪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周围的人注意到程嘉礼,立刻起身要敬新郎官酒,程嘉礼摆摆手说一会儿等静云换完裙子一起来敬酒,他不能偷跑,其他人立刻感慨,瞧瞧这对儿,感情多好,我们这种七年之痒的比不了。
程嘉礼揽了伴郎的肩膀,拉他借一步说话:“刚刚你在这边,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
“嫂子的小侄女?”
“不是静云那边的人……大概这么高,穿着特别大的黑色外套,牛仔裤,运动鞋,戴着帽子,很瘦很白。”
“……”
伴郎伸着脖子扫视全场:“没看到啊?会不会是酒店的其他客人混了进来?……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
程嘉礼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