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帝王沉着脸顿住身形,很快就听到女人不堪入耳的声音。

【屁股真翘,吸溜!】

周瑾行脑中思绪翻涌,心情极其复杂。

虎狼之词!虎狼之词!

见他杵在门口不动,黄内侍困惑道:“陛下怎么了?”

周瑾行回过神儿,板着棺材脸进了殿。

里头的温颜趴在被窝里正鉴赏得欢,忽听宫婢来报,说周天子回寝宫了。

温颜暗叫不好,立马把避火图塞进枕下,匆匆下床整理衣着接迎。

结果周瑾行并未过来,而是由内侍伺候着梳洗去了。

温颜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儿,索性爬到床上装睡。

周瑾行换上月白寝衣,及腰长发被挽到脑后,进来看她像死狗一样一动不动,倒也没有理会。

那黄毛丫头激不起他的任何兴致,他再年长几岁都能当她爹了。

灭掉几盏烛火,寝宫内的光线暗淡下来。

周瑾行坐到床沿,伸手取掉玉簪,乌发散落,自顾躺了下去。

二人隔着楚河汉界,一旦她敢越界,立马把她扔出去。

躺在里头的温颜紧闭双眼装死。

她保持一个姿势忍耐了许久,觉得眉骨处有点痒,想去挠,却又怕惊动了身边的男人,只得憋着。

也不知坚持了多久,旁边的周瑾行忽然听到了她抓狂的声音。

【老板睡着了吧,好想挠痒痒,挠痒痒!】

周瑾行:“……”

他忍着她的噪音翻了个身。

温颜听到他的动静,继续装死,直到对方没有任何响动,她才偷偷眯眼窥探。

映入眼帘的是背脊和墨发。

温颜挠了挠眉骨,身边躺着一个大活人,只怕今晚别想睡得安宁了。

她想把那男人撬走,又怕惹恼他被丢出去,这儿毕竟是临华殿。

思来想去,她决定主动出击。

背对着她的周瑾行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那女人披头散发地伸出一根食指戳他的背脊。

周瑾行装死。

结果女人锲而不舍,又戳了戳他。

周瑾行忍不了,不耐看向她。

温颜并未被他的棺材脸吓住,而是壮大胆子问:“妾可是惹恼了陛下?”

周瑾行没有答话。

温颜盯着他打量,他个头高挑,块头也大,躺在床上看起来好长一条。

古人讲究床不离七,不像现代追求宽大。

哪怕是皇帝睡的床,也比单人床大不了多少。

再加之两边有架子围拢,纱帐遮挡,更显得空间拥挤。

一男一女躺在这么一张床上,确实有点暧昧。

更何况周天子一米八几的个头,又是个崇尚武力的男人,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温颜雀占鸠巢,打算把他撬到那张罗汉榻上去。

“妾来临华殿前曾受嬷嬷教导,叮嘱妾务必要伺候好陛下。

“可是陛下对妾不闻不问……”

说到这里,她故意露出委屈的小表情,实则心里头想着:

【老板你占地面积这么大,我连身都不敢翻,你良心不会痛?】

【孤男寡女睡一张床上,你他妈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他这么长一条,我得拿杠杆才能撬出去啊!】

周瑾行听着她叽叽歪歪的腹诽,很是不屑。

这儿可是他自己的寝宫,她哪来的脸想把他赶出去?

对方越是叽歪,他就越是反骨,不动如山。

见他没有反应,温颜使出绝杀技,露出娇羞的表情。

周瑾行静静地看着她作妖。

却见那女人从枕下摸出一本类似奏折的东西来,而后揭开薄被,像树懒一样缓缓爬到他身上,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压到他的胸膛上。

鼻息里闻到淡淡的桂花甜香,女人明明生了一张娇俏容颜,动作却猥琐至极。

她眨巴着天真的眼睛,手不安分地摸了一把坚实的胸膛。

“这是嬷嬷给妾的避火图,让妾多学着些伺候陛下,不知陛下喜欢哪种姿势?”

当即把其中一页翻给周瑾行看,“陛下可喜欢这样的?”

周瑾行盯着避火图上的女上男下,整个人蚌埠住了。

温颜又翻了一页,兴致勃勃问:“这样的呢,陛下可喜欢?”

周瑾行:“……”

他觉得自己若再继续躺下去,只怕裤衩子不保。

冷脸把她推开,仿若她是洪水猛兽般,起身去罗汉榻上躺尸。

耳中忽然钻入女人不要脸的声音:

【妈呀,胸膛硬邦邦的,肯定有八块腹肌!】

【什么时候一定要摸摸过把手瘾。】

周瑾行:“……”

虎狼之词!虎狼之词!

好在是那声音并未持续多久就安静下来,他的耳朵总算清净了。

三更时分各宫的主子们早已歇息,唯独永福宫的郑惠妃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秦嬷嬷不忍她黯然,劝道:“已经三更天了,娘娘且歇着罢。”

郑惠妃没有答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自言自语道:“我原当他是个冷心薄情的人。”

秦嬷嬷欲言又止。

郑惠妃默默地望着窗外廊下的大红灯笼,忽然想起数年前的某日。

那时她到底对周瑾行抱着几分天真,盼着能得君王怜悯。

结果她确实得到了他的承诺。

要荣华富贵他给得起,唯独给不了人。

周家没有哪一任帝王不薄幸。

想想许皇后的遭遇,郑惠妃无比庆幸自己头脑清醒,能从那场劫难中苟活下来。

这些年她靠着本分获得帝王垂青,掌管六宫,手握太子,未来前程似锦。

她本该满足。

可是这一刻,在得知温淑妃侍寝,周瑾行破天荒回了临华殿,她再也坐不住了。

他并非对女人没有兴致。

只是对她没有兴致而已。

郑惠妃的内心饱受煎熬。

她以为自己能像李娴妃那般孤高自傲看淡一切,结果高估了自己。

娘家已经没人了,唯有宫里头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仰仗。

她以为自己但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可是得知温淑妃侍寝,还是受不了。

那人曾给过她生路,她却选择像菟丝花那般依附于他。

郑惠妃彻夜未眠。

她心里头清楚帝王从来都不属于某个人,可是素来清心寡欲的人却忽然转了性,还是令她难以自持。

大梁五日一朝会,若是在平时,周瑾行都是卯中起床梳洗。

朝会则不同,寅末就得起了。

这个时节已经到了初夏,天色亮得早,但外头还是黑黢黢的。

黄内侍走到殿门口,喊道:“陛下,该起了。”

听到外头的响动,周瑾行睡眼惺忪坐起身,披头散发的,昨夜睡得并不好,眼下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