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确定他提到了白兰地?”

看见女孩肯定地点头后, 降谷零蹭地站起身,心率不正常地飙升,血液流速快得像是要从血管中崩裂出来。

其实当矢野绘美活生生地出现在小院中的时候,降谷零理智和情感的天平已经摇摇欲坠。

哪怕铅字印成的证据曾鲜明地摆在他眼前, 他也没办法再像是在医院那天一样, 笃定地将科涅克视为敌人。

但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听矢野绘美说到科涅克让她完全信任安室透的时候,他的防线还是被摧枯拉朽般地摧毁。

降谷零想起被他当做是试探的邀请、被当做威胁的善意。

那矛盾的、把情报和暗线毫无保留告知的坦诚,在这一刻无比鲜明。

仿佛世界骤然颠倒错乱,凶兽张开狰狞的口, 却是在威胁对准猎人后心的暗枪。

降谷零失态地捏碎了茶杯,却不敢让自己在此刻深想,因为悔恨和痛苦会影响判断。但矢野绘美接下来说的话, 却给了他更沉重的一击。

让降谷零最后依然坚持着科涅克不是松田阵平, 只剩下两点原因。

除了两年前11月6日科涅克曾经在港口制作爆炸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贝尔摩德亲口说过, 科涅克杀了松田。

但如果松田真的是因为和科涅克长得一样,被科涅克设计炸死在浅井的公寓楼上,那松田阵平最后的一通电话, 为什么提到了一个酒名?

他从来没听说过白兰地这个代号,但那种关键时候的来电,只可能是组织的成员。

可松田怎么会认识组织代号成员,甚至在最后的时候, 还接到了关于白兰地的电话。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 就好像是想要否认、或者阻止什么……

“你还有没有听到别的, 或者下去后,在附近看见什么奇怪的人?”降谷零声音沙哑地问。

矢野绘美犹豫地摇了摇头, 似乎感觉降谷零的神色不对,迟疑道:

“那个不是你们故意安排的假死吗?”

“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了……明明炸弹已经停了,但是他让我下去的时候,态度又很急躁,像是早就知道炸弹会重新爆炸似的……”

“所以我在神栖科技再次看见他,才会以为他是幕后黑手……”矢野绘美小声嘟囔。

早就知道炸弹会爆炸……

降谷零的手紧紧攥起,忽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的记忆力如此持久,能在两年后的今天,依然清晰回忆起他所得知的现场情况:

那天一开始,只有两个炸弹。

萩原到了位于吉岡町的另外一个现场,而本来应该到神谷町拆弹的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却在路上被拦下,说是附近发现了其他的炸弹需要紧急拆除。

爆处班正要紧急调动其他人去神谷町拆弹,当天休假的松田阵平忽然给上司打来电话,说他看到了新闻,并且恰好在神谷町附近,可以过去。

到现场后,松田阵平又以非专业人员没办法帮忙只能添乱为理由,强硬地要求让本来跟他一起上来的警察都去疏散人群。

一系列的巧合,让最后炸弹犯违约重启炸弹的时候,所有本应该在场的人都没能到场,于是牺牲者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就仿佛一场精心预演过的表演,

那为了这个精妙的巧合,松田阵平又付出了什么?

白兰地这个酒名可以联想的太多了。

它是基酒之一,而且科涅克也是一种白兰地,这是不是意味着白兰地就是科涅克的上级?

降谷零还记得,他最开始听到的科涅克在组织中身份的传言,其中一个就是科涅克是某位组织高层手下最有用的赚钱工具。

或许那个高层指的就是白兰地……

如果真的是这样……

降谷零曾经觉得最可怕的推测,莫过于萩原和班长所想的那样,松田阵平被盯上,然后故意设计炸死实际上被组织的人带走。

但没想到,事情还可以更荒谬更让人绝望。

比如早在松田阵平还是拆弹警察的时候,就已经被组织的高层接触并威胁了,所以他早就知道炸弹会爆炸,也知道他之后会遭遇什么。

无人知晓,无人察觉,他就这样毫不声张地独自走向既定的“死亡”。

那时候,他有没有希望过,有谁能帮助他?

降谷零闭上眼,忽然觉得接近正午的阳光如此阴冷,逼人的寒气直渗到骨缝中。

有瞬间,他以为会被呼啸而来雪崩似的愤怒沉痛压垮,但漫长又短暂的数秒过后,他依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感情被抽离,漂浮在会客厅的上方,只留下冷静的降谷零事无巨细地将当时的细节问过一次,确认没有遗漏后,才向矢野绘美告辞。

出门后,他甚至记得先向公安要求对矢野绘美进行保护。

等一切处理完,坐上回东京的新干线后,他才像是失去了力气似的,面无表情,沉默似石像。

松田阵平看着面前僵硬得几乎凝固的茶发女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没事,我很清醒。”他嘴角抽了抽,再次强调道。

真的不会发疯,也不会忽然暴起杀人。

所以不至于他刚刚晕眩呼吸不畅了一下,人就像是兔子一样忽然蹿起来。

说完后,松田阵平觉得还是不要在这里给她压力比较好,正要站起身离开,手臂忽然被按住了。

“你去哪?”

“当然是去……”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接着无语道:

“你不会又要连抽血到后续全部亲自来吧。”

“好歹也算是T03的半个负责人,我难道没给你挑选助手的权利?就算你没有,那我在这里还需要排号吗?”

说到这,松田阵平有些狐疑:“难道Boss越过我直接对你下令了,让你必须盯着我的全部检查?”

“不是,没有谁的令。”

雪莉稚嫩冷淡的声线带着颤音,按住他手臂的动作却很坚定,有种松田阵平不太能理解的固执。

“……你既然把这部分实验交给我了,就是我的研究对象,那整个过程都不能让别人经手……这是我的原则。”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得不像样。

怪可怜的。

哪怕内容极为离谱,看着这个面前茶发乐高小人,松田阵平还是无端生出一种正在欺负孩子的愧疚感。

“行了,我同意了,那就开始。”

松田阵平不是很相信这个理由,但生怕晚说一秒她能哭出来,于是果断地中止探讨。

对面的女孩停顿了一下,才点点头。

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始第一次药性测试的松田阵平躺在检查床上。

他赤裸着上身,在眼前的光源也被坚硬的头盔似的仪器遮住后懒散地闭上眼,感觉有什么东西束缚在了双手和双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