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松田阵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曾经坚硬平整的地面,现在却如水波一下一下地推动着他的脊背,让他有种正飘在海面上的错觉。除了这些,他耳边还能听见一些近似水浪拍击物体的声音, 和细微又嘈杂的古怪低吟。

松田阵平努力区分了一下, 没能成功。

但他也并不急躁。相反, 现在的心情相当轻松。自从关禁闭开始,他基本上所有的意识都转移到了神奈川那边,难得过了相当轻松的几天,连课程都是正正经经的国中课程, 简单得让人心旷神怡。

唯一麻烦的就是,每次需要解决生理需求从禁闭室醒来的时候都大汗淋漓,身上没什么力气, 头也隐隐作痛, 类似于高烧之后的状态。松田阵平估计这应该是SOI-H的戒断反应导致的。

他坐起来,平复了一下微喘的呼吸, 然后伸手摸索不远处的墙角。口服的营养剂和之前一样,被放在那个他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松田阵平摸到它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一条滑腻的虫子。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拿起来解决掉,又去了趟洗手间。

水龙头被旋开,细柔的水流敲在手上。松田阵平手背上有种针刺般的不适感,并不疼痛, 但有些怪异的酸麻。

他手腕动了动, 很想把这个摸起来已经长出毛刺的水龙头拆下来看看, 但考虑到现在的环境,只能悻悻地收回手, 重新走出去。

因为单单是这些动作,已经让他有种剧烈运动后的疲惫感。

松田阵平在心里不爽地啧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意识缓慢地沉下、转移。

监控画面中,卷发男孩勉强支撑着吃了点东西,就重新蜷缩在地面上。呼吸和脉搏都紊乱而急促。被发丝遮住一半的眼神空茫涣散。

霍普金诺顿的手抖了一抖,犹豫地拿出手机摩挲了两下,但还没拨出电话,boss那边就已经自己拨了过来。

霍普金诺顿连忙开口:“ Boss,K3098的情况已经相当危险了,是不是可以……”

“他到极限了吗?”对面的男人温和地问。

霍普金诺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仪器上的数值就像是k3098本人一样不可思议的坚韧。

明明身体状态已经糟糕的这种程度,但却始终没有突破到最后的界限。哪怕他已经暗示过K3098,如果实在受不了的话,就表现的明显一些……但这个年幼的男孩却倔强得可怕。

整整四天了,他没有求饶过一次,甚至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每次霍普金诺顿都觉得对方失去意识了,但是等到需要进食的时间,他还是能够挣扎着清醒过来,就像是永远不会倒下似的。

霍普金诺顿没有说话,但没说话已经代表了一种答案,

于是对面的boss全无动摇:“已经说过了五天,我怎么能出尔反尔。时刻监控他的情况,尤其是脑电波。”

挂断电话后,霍普金诺顿坐在一边,盯着K3098的数据发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盯着的了,时间过去好几次,脑电波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特殊变化,就算是再观察也一样。

但他的想法还没转完,就忽然发觉松田阵平的脑电波出现了一丝异常。而监控中,卷发男孩也骤然攥起手,身体抽动了一下。

“hagi!你小心一点。”

刚刚一辆摩托车横穿过马路,恰好和萩原研二身边擦过。而萩原研二这家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看着就要往前走,惊得松田阵平猛一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你这两天都在想什么啊?总是心不在焉的。”松田阵平看见人没事,悬着的心放下,才没好气地说道。

“抱歉抱歉,这不是明天就放寒假了,我在想新年礼物要送什么。小阵平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没有,我不需要。”

“快说一个!”

“那就……初诣不要叫上我一起去了。真的很挤啊,那么多人去神社参拜,去年我们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

“不行,一定要去,而且我们还要在除夜晚上就去。”

“哈?为什么?”

“因为有个笨蛋特别担心你的身体,说一定要让你赶上第一波参拜去许愿和抽签。”

已经抽条的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松田阵平,然后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喂!”松田阵平往后仰了仰。

萩原千速咳了一声,移开目光,“总之,松田叔叔也会和我们一起去,我们早点出发,不然真的要排三个小时的队了。”

松田阵平很想说点什么表示抗议,但话到嘴边又还是咽了下去,最后乖乖地跟着大家踩着除夕夜的钟声,前往附近的神社。

结果还是这么多人……

看着神社前面漫长的看不见头的队伍,卷发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坐在卡拉斯号顶层窗边的BOSS翻过一页书,听见哈欠声,抬头望过去,结果恰好和霍普金诺顿先对上目光。

“不是我。”习惯熬夜的霍普金诺顿相当清醒。

“我知道不是你。”

年轻的男人看向房间中的另外一人,霍普金诺顿也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卷发少年正窝在沙发上,身上披着一条毛毯,即使在温暖的室内,露在外面的手指依然苍白泛青得毫无血色,神色平淡中带着轻微的倦怠。

他略微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几上的一堆不知道原型是什么的金属零件,有些漫不经心,又仿佛正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索。

自从前几天从禁闭室出来后,K……白兰地似乎安静了许多。

霍普金诺顿盯着他看了几秒,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但他还来不及整理心中复杂的思绪,卷发男孩已经注意到两人的目光,懒洋洋地抬起头,

“为什么看我?”

他问的是boss。

这也是让霍普金诺顿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之一。

他本以为因为禁闭室的事情,白兰地起码会对boss更多一点惧怕敬畏,起码不会像之前一样毫无顾忌了。

但事实上,白兰地的态度和之前根本没什么区别,仿佛那五天的痛苦没能在他心里留下一点不满的刻痕。而boss对这件事也似乎毫不意外,只是这几天没再给白兰地安排课程,而是让他好好休息。

“就当做放年假了。”

这段时间,卡拉斯号恰好在日本附近,从这里甚至能远远地看见横滨的港口。boss多年前是在日本生活,有守岁的习惯,所以难得的熬夜了。霍普金诺顿则是闲着也是闲着,重在参与。

唯独白兰地,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在晚餐后也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