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监控室内, Boss等待着松田阵平的回答。
而松田阵平如坐针毡。
他从第一次见到Boss,到现在已经有17年了,这17年间谈话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Boss还是会时不时让他紧张起来。
不过今天的紧张, 却还有另一层原因。
监控室内一片寂静, 连机械运转时散热风扇的声音, 都清晰地传入降谷零藏在耳内的微型耳麦中。
——通过松田阵平藏在身上的窃听器。
这个窃听器不是松田阵平之前随便分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那种,而是阿笠博士花了大力气研究的成果。它最特殊的一点就是,哪怕是在有信号干扰和屏蔽的区域内也能使用——只要提前设置好区域内网的密钥,它开启后就能自动连接, 且不会被发现的。
后来又经历过几次迭代,反复测试,已经相当的精密和隐蔽。但同样, 成本也已经高到了可怕的地步, 就算是松田手里也没有几个。
当初松田阵平托阿笠博士制作这种东西,就是专门为了应对研究所的情况。
但松田阵平也没想到, 第一次给降谷零他们用,居然就是直播他和Boss的对话。
而耳麦的另外一边,已经被安排到休息室的降谷零看似随意地坐在沙发上, 实际手心的已经渗出汗水。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听见组织首领的声音,这是第一次听见松田阵平和Boss的相处。
“真的是您。”这是松田阵平走进某个房间——应该是监控室说的第一句话。
“他就这样。”这是松田阵平对'波本'故意挑衅后的解释。
两句话,仅仅几个字,就让降谷零觉得不妙了。
因为松田阵平的话中全部省略了对Boss的称呼, 这是一种过分熟悉、非长期相处无法养成的习惯。
如果说话的人是萩原研二, 那降谷零一定觉得对方是演的, 但偏偏说话的人是松田阵平。性格使然,就算松田阵平认真伪装, 也很难关注到这种人际交往中的细节。
所以这几年……松田阵平可能长时间和这位Boss在一起。
那他的认知呢,是不是也进一步受到了影响?
降谷零难免想起上次松田、hiro和琴酒三人见面后,hiro提起的松田对Boss令过分顺从的异常反应。
他先收敛思绪,继续听下去,就听见了松田阵平自爆卡车的提问。
呼吸骤停。
公安的培训怎么就让萩原研二去参加了,应该去的是松田阵平!
果然,Boss一针见血地点破了松田阵平的心思。
降谷零坐在休息室里,感觉手臂都已经僵硬麻木,担忧不可抑制地在心底蔓延、
最开始他们以为来的人是琴酒,所以商量着让松田尽可能地吸引琴酒的注意力。发生了Boss亲自审问的意外后,这个计划基本上就已经半废弃了,毕竟松田作为白兰地能和琴酒针锋相对,却没办法左右Boss的行动,安全撤离才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松田阵平真的能安全脱身吗?
他停顿的时间太长了,长得就算是没有起疑心的人,这时候应该都已经怀疑了。
降谷零判断的没错,因为松田阵平长时间的沉默不语,Boss的眼神中已经多了几分审视。
但Boss的耐心远比降谷零想象的要更多,即使白兰地突兀地沉默,他也没有催促,而是平静地等待回答。
应要求坐下的卷发青年,却对boss的目光毫无反应。他像是在思索,英气的眉宇间露出几分纠结。
终于,白兰地开口回答,却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没想出来。”
黑发棕眸的男人本来双手交叉,食指轻轻地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听见他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后,手指悬在空中,略略停了半秒才又回到原位:
“你想了什么?”
降谷零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松田阵平想了这么半天,是在想什么?
接着他就听见,他那位同期坦然的声音:
“当然是在想您为什么亲自来审梅根,您不是说我应该问您为什么过来吗?”
显示屏上,金发青年状似随意地垂下头。藏住那一瞬间差点没撑住的表情。
这是刚刚Boss那句问题的重点吗?
如果松田阵平能听见他心底的质疑,大概会回答,他知道不是。
但不重要。
松田阵平知道自己很难骗过Boss,就算是他能想出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又怎么样呢?他能够保证Boss会相信那个理由吗。
积年累月的经验提醒他,如非避无可避,不要尝试去欺骗对方。
一来是Boss实在敏锐,二来是他不擅长演戏……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去硬碰硬。
既然瞒不过,那就不瞒了。
松田阵平就和往常一样,放弃思考Boss所有弯弯绕绕的心思,直接从题面解。
他想要审问梅根的理由之前已经和琴酒编造过了,琴酒也一定报告给了Boss。既然如此,那他就尽量不要重复,不然反而容易被Boss察觉出是在撒谎。
一个问题就算是预先回答过了,那剩下的就只有Boss对他提问顺序的疑问。
Boss觉得他问的问题不对,那他就反过来去想Boss想让他问的问题不就行了。
于是松田阵平开始思考Boss为什么来。
但是Boss的心思实在很难猜,猜了半天之后,他先举白旗认输:
“琴酒之前说您要审出梅根背后的人,但是我感觉您应该不是为这个亲自来的,可是别的理由我又没有想到。”
松田阵平说着抬起头,希望得到答案,却发觉Boss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不由收声,有些疑惑。
Boss却没有为他解答,转而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松田阵平:……
要他问,又不给他答案是吧。
卷发青年的目光清晰地转为质疑。
可他面前坐着的人才不会心虚,也甚至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
松田阵平也不好去真的指责Boss拿他开涮,只好道:
“那您为什么一直在监控室里?”
新的问题传到降谷零的耳中,像是提醒他,刚刚的Boss的试探已经半点波澜不起的被松田阵平结束。
但降谷零却并没有放松哪怕半点。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边,沉默地给自己倒了半杯水。
不是口渴,他也不可能真的喝这里的水,他只是借着一系列的动作来缓和情绪,整理混乱的大脑。
被他握在手里的纸杯盛着皎洁的莹莹白光,恰如圆月,却又轻易地随着他手腕的晃动而破碎。
恰如松田阵平刚刚的回答。
当时Boss话问出口,降谷零心里就有一个个可行的回答被飞快组织成形,有的推翻,有的保留,按照可信程度和表演难易程度以及后续影响形成一个精密的表格。不一定真的能让Boss相信,但起码表面上挑不出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