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7:00-AM (3)

许沐子当然不肯被抱。

她不是大麻袋,也不是老太太,怎么说也处于最具体能的年龄群体,有人稍帮帮忙的话,自己肯定也是能下去的。

于是在邓昀调侃的目光里,她闷声放下提着的羽绒服衣摆、收回准备骑到窗台上的腿:“那你再等我一下。”

说完,窗帘“唰”地又拉上了。

再露面时,她已经换成短款羽绒服。

手套没换,这副连指手套是爸爸给买的手工针织手套,里面加过长毛绒,很保暖。

可能翻窗、翻墙动作上不会很灵活,但厚厚的材质可以护住手。

幸好她家里住的是紧凑型小别墅,层高较低。当初装修时,许沐子的爸妈还因为层高低不适合装华丽的水晶吊灯郁闷过。

在邓昀的帮助下,许沐子慢是慢了些,也还是顺利地从庭院墙翻出来。

她被他护着,深呼吸,松开紧握在护栏上的手,跳落到院外的水泥地面。

许沐子回头看看自己黑着灯的卧室,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老实说,她其实兴奋得无以复加,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

“原来也不难......”

邓昀在旁边给许沐子比了个拇指,问:“喝过酒么?”

“小时候尝过一口啤酒泡沫,能算么?”

“不能算吧。对酒精过敏?”

许沐子摇头:“没有,我去医院测过,过敏原里没有酒精类。”

“只是对虾过敏?”

许沐子想起邓昀帮自己催吐的那次,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盯着地上被路灯拉长的一双影子,举了几个例子:“还有蟹类,菠萝,猕猴桃......”

她没有问去哪里喝酒,也没有问怎么去。就这样边说着自己的过敏食物,边拍着衣服裤子上蹭到的灰尘,跟在他身边。

不远处路边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直到邓昀绕过车头,许沐子也跟着走到驾驶位车门前。

她才听见他疑惑地问:“怎么,你想开?”

“......这是你的车?”

“嗯,上车吧。”

“哦。”

她又绕着车头走回去,坐进车里。

邓昀有车这件事,许沐子完全没有听到爸妈提起过,挺担心地问:“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昨天。”

许沐子刚扣好安全带,慌张地转头,看见邓昀唇角勾着可疑的弧度,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人是骗她玩的。

心里的吐槽密密麻麻挤满胸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吐槽压回去。

邓昀却笑着:“跟心里骂我呢?”

“那你为什么总不正经。”

“嘶,我哪不正经?”

许沐子没回答。

心说:你都笑我两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窗外夜空挂了半轮明月,几颗星子间,有一架飞机慢慢飞过。

车子开出别墅区。

邓昀问许沐子:“心情好些了?”

“嗯。”

“既然酒精不过敏,带你去酒吧坐坐。”

许沐子叛逆总缺些临门一脚的勇气,像在墨伽洛斯靶场里下定决心选滑膛枪之前那样,她开始纠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你打算怎么办?”

“换一家能喝到无酒精的小甜水的酒吧。”

许沐子觉得邓昀人挺好。

她在心里暗下决定,哪怕他待会儿喝完酒,醉成晚饭时两家长辈们那些样子:走路东倒西歪、说胡话、浑身酒气......

她也一定会念着他肯带她出来的恩情,打车送他回家的。

街道寂静,车子里开着空调暖风,很热。

邓昀把车慢慢刹停在红灯路口:“还有一段路程时间,要不要把手套、帽子摘掉?”

没有长辈们在,邓昀身上那种万事无所谓的气质完全展露出来。

许沐子没和邓昀这类人独处过。

总觉得比起他类似“什么都豁得出去”“叛逆赛道老手”的感觉,自己才像是学傻了的呆头鹅。

她不满地解释几句,说自己戴手套是刚才为了在翻窗户、跳墙时护手的。

“你听说过舞蹈家和钢琴家给自己的手上巨额保险吧?”

“听过。”

“我弹琴,所以也要保护手的。”

“保护得对。”

是好话,可是这话从邓昀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

许沐子认为,很有必要让她这位叛逆者联盟的同谋知道,自己也是有些小心机的。

她告诉邓昀,出来前,她在卧室门上贴了纸条留言,告诉家人她失眠到凌晨才睡着,早饭不用叫她吃,贴完还反锁了房门。

邓昀问了句:“早饭不用叫你?”

“对啊。”

许沐子有点小得意地说,至少在明天午饭前,都不会有人知道她其实没在房间里。

邓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在笑。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笑起来是蛮帅气的,束贝含犀,有点洒脱劲儿。

但许沐子此刻面无表情。

他第三次笑她了。

她想,还是算了,如果他喝醉的话,就把他丢在路边吧。

邓昀偏头看过许沐子一眼,又开始笑。

他说:“许沐子,你这个人真的特别有意思。”

“你在挖苦我吗?”

“没有,我说真的。”

许沐子不太高兴地说:“那是你不了解我,很多人都觉得我无聊透了。”

“他们傻。”

邓昀带路的酒吧,开在繁华酒吧街的小巷里。

他们踩着汇聚在一起的各种流行音乐里走进小巷时,许沐子还有过担心。

她没来过这种地方,担心自己没办法放得开。

进门才发现,邓昀带的这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混乱。

室内光线昏暗,每张桌上都放着煤油灯造型的灯盏,暖黄色。有乐队在台上弹唱,很经典的英文老歌,《Lemon tree》。

许沐子跟着邓昀在吧台落座。

他应该是酒吧常客,调酒师见到他,很熟稔地打着招呼。

“喝什么,还是老样子?”

邓昀点头后,调酒师又看向许沐子:“这位女士呢,您想喝什么?”

能......喝什么?

茫然间,许沐子听见邓昀在问调酒师:“你家给菜鸟准备的酒单呢?”

调酒师打了个响指:“好嘞。”

被许沐子幽幽看过去一眼,邓昀改口了:“那份低度数、高颜值的酒单给我看看。”

调酒师忍着笑,也跟着改口:“度数最低、颜值最高的酒都在这里了。”

许沐子绷紧脊背、抱着羽绒服和帽子手套无处安放的紧张感,就这样在他们轻松的谈笑间渐渐消散了。

这里所有人都松弛,而松弛会传染。

就像歌手在下一首歌开始前,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