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等崇昭帝走了。
曲渡边就意思意思假闹了两下, 这才安分下来,被叶伴伴放在龙榻上,他也没哼唧。
精神实在是有点困。
便宜爹一晚没睡, 他也差不多一晚没睡,顶多就是浅眠。
不过,从晚上的情况来看, 便宜爹对他的容忍度比他想象的要高一点。即便是没多少从小养在身边的父子之情, 也能看在母妃和他发烧的份上, 亲力亲为照顾他一整晚。
曲渡边细细梳理了昨天今天发生的事。
利用整蛊梦境, 让便宜爹提前预知到他发热, 后面用失踪小纸条激发他的愧疚, 最后把药物过量,有人药害他的事,摆在台前。
那他的形象,就从克母孽胎,稍微转变成有人想让他死的被害者。
这其中可有大大的门道能琢磨。
作为被害者,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害的呢?
便宜爹对他态度的转变也是因为这个——或许, 还有外祖母的因素在。昨晚他听到了外祖母的话,但是不太清楚外祖父母在皇帝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另外一处关键的是那场火。
他当时在被人抱着,听见有人来报崇昭帝, 隐约听见说观星司大火,地面烧出来了个‘谎’字。
不知道是观星司的政敌下的手, 还是外祖父外祖母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人在暗中帮他, 曲渡边真心觉得这火烧的实在是神来之笔!
虽然直白粗陋, 但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 观星司定然会承担帝王疑心。
毕竟按照他们说的,他现在那劳什子孽力大盛, 皇帝若是关注他,或者太亲近、距离太近,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现在人在紫宸殿住着,距离皇帝最近,那么皇宫各处应该出现更大的灾祸才对,可是接二连三的事情,皇帝震怒,皇宫已经戒严,如果再出手,被抓到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他人住在了紫宸殿,但皇宫风波平静。
不知道害他的人要怎么解释,又该怎么避过这一劫呢?
临睡前,杨太医又来把了一次脉。
叶伴伴询问的声音絮絮在耳边响起。
“殿下摸着还是发热的,这体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下去……”
“一晚上,反反复复,只能暂时吃着药物压制。前头吃的那过量的药影响后续药物的吸收,慢慢观察吧。”
杨太医一一回复。
“若是安全渡过,肯定是没事的,但以后得好好养着,小殿下现在的身子骨长得远远没有同龄小孩子好,不过不妨事,往后几年补上来就可以……”
曲渡边放松心神,渐渐睡去。
-
乾极宫。
朝臣们消息灵通,多少听说了些昨晚的事情。
不管一个两个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今日都表现的乖巧得很,生怕惹恼了本就心情不爽的皇帝。
崇昭帝坐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大臣们的奏报,脑中闪现的却是小儿子烧红脸的虚弱模样。
不会从他走后就一直哭吧?
崇昭帝叹了口气。
终于要到户部拨款的工部尚书,此时正在呈诵接下来的银两规划,听见这叹息声,他语气一顿,“陛下,臣说的是哪里不对吗?”
“没有,你继续说。”
工部尚书:“……是。”
崇昭帝皱皱眉,好不容易降下来一点的温度,会不会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功夫就哭上去?喂药也那般难喂,跟他哥哥姐姐们可差得远。
又一叹。
工部尚书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臣忠心耿耿!绝对没有贪墨的意思!银钱一分一厘都不会差,都会用到它该用的地方!”
崇昭帝:“……”
在他哀嚎之前,崇昭帝赶紧道:“爱卿,朕没有那个意思。”
工部尚书嚎声戛然而止,拍拍衣服站起来,继续禀报。
其他臣子交换了个眼神,大家都是人精,其他不着急的事儿,全都按下没提,今日朝会结束的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
下了朝,崇昭帝就直奔紫宸殿而去。
在殿前看见了跪在宫门口的张樊明,他看起来憔悴极了,眼中满是红血丝,一见到崇昭帝就膝行往前,“陛下!臣有事奏报!”
观星司的官虽然也是官,但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他们不能上朝堂。
余公公眼角一瞥。
啧,这位司主昨个儿晚上就跪在这里了,这么长时间,天又冷,膝盖恐怕大伤。
崇昭帝脚步没停,好像不知道他昨晚就来了,淡淡丢下一句,“正巧,朕也有事要问你。”
紫宸殿东侧殿。
侍候的宫人都赶了出去,只有余公公更个透明人一样,站在桌案后面。
张樊明跪在殿中间。
崇昭帝站在阁架前,手指抚过装饰用的一柄弯刀。
“张爱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昨日突降大火,观星司地面留字,曰:‘谎’。你说,这个谎字,是何意啊。”
张樊明屏住呼吸。
“臣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端正叩首,“恳请陛下明察,观星司绝对没有任何事情欺瞒陛下,更没有任何事情对陛下言谎!”
“昨夜大火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将臣陷于不义。”
“哦?是谁要陷害你,又为什么要陷害你。”
张樊明垂首:“臣不知。”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说罢了,朕知道你的怀疑。但朕的幼子——孤零零在宫中,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有谁会帮他,有谁会有胆子,去烧你观星司的石碑?”
“臣……”
歘——
寒光出鞘,冰冷的刀锋贴在张樊明的颈侧。
“朕把小七迁到居安殿后,盯了你两年。”
张樊明心跳都停了,瞳孔骤缩。
崇昭帝手持弯刀,居高临下,眼底霜寒凛冽,张樊明嗓子像是被谁掐住了似的,瞬间指尖冰凉。
殿中的空气好似一瞬间被抽干净了,窒息感扑面而来,余公公后背的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知道朕的,朕登基之初,杀了不少人。”
张樊明身体轻微打摆子。
崇昭帝:“当初云妃之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那孩子是孽胎的谶言是真是假。”
他弯下腰,揪住张樊明的衣领,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语气低而快,隐隐蕴藏着风暴。
“朕知道一些事,张爱卿,你若是有什么隐情,就说出来,朕念在你祖上功劳,不会罚你重罪。害死云妃,污蔑皇子,现如今,还要把皇子迁出皇宫,到底是何居心!”
“陛下!!”张樊明猛地上前,任凭那刀锋从自己颈侧擦过,鲜血汩汩留下,把头重重磕在地面,瞬间磕出了血。
“微臣当初的卜算结果就是如此,从来没有欺瞒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