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华县令走在出现病患的隔离区。
最开始出现染病的人的区域, 并不是伤患区,而是帮忙打捞救援的青年区。
这些人打捞完之后也去别的区域帮忙,流动性强, 导致一夜之间出现了好多发热不退的人。
华县令火烧屁股一样半夜弹起来,将出现症状的百姓全都集中隔离。
曲渡边蒙着面巾,蹙眉跟在华县令的身边。
染病区一片痛苦的呻吟声。
被抬来这边的人越来越多, 艾草的灼烧味道弥散在各个角落, 地面上还有呕吐物, 这几日吃的米粥几乎全都吐了出来。
不少人六窍流血, 血腥气越往里面走越重。
曲渡边听到消息后, 早晨特意没有吃饭就是想出来看看, 面巾和鼻塞的双重防护下,他现在勉强能忍住。
几个大夫奔波在病患去,来来往往的送药治疗。
杨太医也在。
他正在给一个老人看病,老人身体素质差,现在已经病得很重了, 他身旁跪着一个小姑娘, 眼中盈泪。
杨太医全副武装,眉头紧锁,几针下去后, 在老人胳膊上割开一道口子。
污黑的脓血流了出来,杨太医用碗接住, 隔着手套捻了捻脓血。
华县令走过来:“杨太医, 怎么样, 这病要怎么治啊。”
“瘟疫来势汹汹, 比记载的几次都要凶险,一两日便可要人性命, 传染性强,现在只能把传染者单独隔离起来,至于治疗……”杨太医摇摇头:“时间太短了,还没有头绪。”
而且情况不明,他根本不敢随便开方子,往前数几次瘟疫,都是钻研调整后的药方,确定无事才敢拿来用。
不然一不小心,便是一条人命。
谁敢冒这个风险。
杨太医等伤口脓血流尽,消毒完毕后缠上纱布。
他站起来拱手道:“县令大人,殿下,还请尽快修书郡守,让郡守大人征兆旁郡的大夫到传染区钻研药方。我一人之力,实在是微薄有限。”
华县令:“已经修书了,但总归需要时间。而疫病多拖一日,传染的越广,死的人就越多。”
曲渡边:“谁第一个发的病?”
华县令:“是青年区的,大概是接触尸体的时候染上的病。”
曲渡边:“太突然了……”
“是太突然了。”禹若面沉如水的从南宁百姓隔离区回来,“之前还好好的,按照扁豆居士分区管理的方法管辖百姓,就算有人生病,也不是会传播开来的瘟疫。”
曲渡边点头。
心中更确定了几分。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突然,他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锐了,现在禹若也这样觉得,他就能肯定,尸体有问题。
曲渡边:“华大人,拜托你和周围几个县的县令,在河道竖起大网,拦下来往下游漂的尸体,网的空格大些,只要能拦住尸体就好。”
“拦住的尸体全部就地销毁,不要直接触碰。”
“去打捞的人回来后,用珍宝酒擦手,艾草熏身,穿过的衣服直接烧掉。损失算在县衙公账上,回头再报上去,一定要把将瘟疫传播的可能性阻断。”
华县令拱手:“是,下官这就去办。”
曲渡边:“师爷,你注意其他百姓的情况,我担心有生病了却隐瞒不报的。”
师爷:“好。”
“等一下,”曲渡边补充了一句,“散播正面消息,就说七皇子身边有一位宫里来的太医,医术高明,治病的药方已经快研制出来了,叫他们不要担心。”
“是,殿下。”
曲渡边明白,有时候恐慌蔓延起来,会催生更多的恶劣事件,必须要尽可能的扼制。
【禹若好感度+2】
曲渡边倏的扭头。
“你在想什么啊。”
禹若看着曲渡边一条一条的命令发下去,以及华县令和师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模样,并没有年龄上面的违和感,他好像天生就适合当管理者。
乐安县有这家伙在,不知道多活了多少人。
禹若:“在想南宁的百姓。”
曲渡边眉心一拧:“也有感染的?”
禹若点头:“已经烧了三具尸体了。”
三具。
南宁百姓在乐安县的只有一百多个,没有分区,一个感染,恐怕半数都逃不过。
曲渡边在禹若眼中看见了血丝。
这家伙心里大概也不好过吧。
“你们那一片属于重灾区,别让他们靠近这边。等会分个大夫去那边,拿些艾草和珍宝酒过去,必须控制起来,避免扩散。”
禹若学着华县令两人的模样,拱手:“是,殿下。”
曲渡边踹了他一脚:“滚。”
禹若又对着杨太医道:“拜托您了。”
杨太医还礼,心中却叹了口气。
等禹若走后,杨太医道:“殿下,你还是赶紧回县衙吧,你体质差,被感染了恐怕凶多吉少。”
“我命大,多少凶险都熬过来了,杨太医你最清楚的。”
杨太医:“……”
这能一样吗!
“咳咳咳……”
草席上,刚刚被放脓血的老人咳嗽了几下,勉强睁开了眼睛。
“爷爷!爷爷你终于醒了!”小孩哭道。
杨太医连忙蹲下诊脉。
片刻后,他记录下放脓血的时间和脓血流出量。
“大夫,贵人,”草席上老人的孙子期盼的看着他们,“我爷爷会没事的,对不对。”
小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太亮太渴求一个肯定。
杨太医看着这双眼,却给不出一个同样肯定的答复。
曲渡边:“我们会尽全力。”
他摸摸小孩的头,低声说:“别哭,爷爷会担心的,照顾好他。”
小孩鼻尖发酸,不住地给他们磕头:“谢谢贵人哥哥,谢谢你们。”
他也感染了,只是症状还比较轻微。
或许明天他就会和爷爷一样趴在草席上,连睁眼说话都困难。
曲渡边一把拉住,让他起来,“好了,你就按照杨太医说的,看好爷爷。”
“嗯!”
杨太医又在传染区转了一圈,跟几个大夫低声商量初始药方。
曲渡边站在路中央,看着两边的长长的草棚。
时不时有人被抬进来,有人被抬出去。
一声声哭泣,一句句悲鸣,一点点透露出来的绝望,远比艾草的眼能熏得人眼酸落泪。
生死离别在短时间内上演,压抑和沉郁犹如一块千斤巨石,缓慢而沉重地压在心里。
中午的时候,曲渡边回了县衙。
叶小远从乙十二屋里出来,用艾草给他熏了一遍,珍宝酒擦拭手和面部,又把他这身衣裳丢进了锅里煮。
“殿下,下午就别出去了,外面那么多得病的,您要是有个好歹,宣妃娘娘该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