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体里的火焰

等我回到工地的时候,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办公室等我。

我抹了一把脸,尽量摆出一副从容镇定的表情。

监理迎上来,兴高采烈道:“任总!省建筑院的专家过来了,说跟咱们一起讨论图纸修改!”

“不是明天早晨过来吗?”

这时,我看到了他,他站在一片暖黄色的光影下,侧头跟李工说着话。

闻声回过头,朝我伸出手,笑道:“任总你好,我叫程厦,是省建筑院的建筑师。”

橘色的灯光在他背后,让他通体发亮,连同笑容也温暖的像是一团篝火。

我们的图纸是于工出的,他年纪大了,求爷爷告奶奶也只能明天过来开一次会,而程厦在他组里,正常情况下,也是明天才会跟着过来。

但他提前来了。

那天晚上,程厦一直陪我们开会开到凌晨,讨论出了几版的修改方案。

他说:“虽然还需要明天正式会议来讨论,但是目前看应该是有办法在现有的基础上做图纸修改,到时候我们这边出具一个设计变更就可以了。大家不用太慌。”

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只需要延长工期,不需要推翻重来。

虽然他话没有说得太满,但我感觉空气中那根紧绷着的弦松了不少。

我说:“那好,今天就到这,大家回去休息吧,准备明天和省建筑院的正式会议。”

大家一一离开,程厦也跟我道别:“那任总,我就先回去了。”

“今天真的是辛苦您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您慢走。”

“分内的事情。”他说,随即开车离开。

我把所有人都送走之后,自己走出门等着,就看见那辆白色的沃尔沃又绕回来,程厦摇下车窗,朝我扬眉,道:“任冬雪,这次怎么谢我?”

“我今天真的有点累,改天请你吃顿好的。”我说。

“别,你老说改天,就今天。”

他难得强势一次,就像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程厦又回来了。

我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睡过觉了,却有一种神经质的兴奋,我不困也不累。

程厦则不停地打哈欠,强撑着精神研究着周围的夜宵。

最后实在没找到合适的,我问道:“要不……去你家点个外卖怎么样?”

“啊?”

程厦迟疑了一下,道:“好。”

重逢之后,他经常去我那远在郊区的家,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他家。

他租了一个市中心的高层公寓,不大,但能俯瞰城市的夜景和蔚蓝色的大海。

是白月光家里应有的样子,干净、简单、只有最基础的家具,就像是刚装修好。

“你先去洗个澡,我来点外卖。”他说。

“好。”

浴霸暖黄色的光晕中,热水喷薄而下,就像大雨。

我站在这场雨里,只觉得神经仍然在狂乱的跳动着,无数纷乱的数据、工地上断裂的钢筋、老冯扔在我脸上文件、那些轻蔑和冷笑、污言秽语,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沦为紊乱的光影。

“小龙虾你吃吗?哎!他们家有麻辣香锅。”程厦倚在门口跟我说话,灯光将他修长影子映在门上。

我突然一把推开门。

我浑身湿淋淋的,一丝不挂,程厦还穿着那件白衬衫,错愕看着我。

我近乎凶猛的吻上他的嘴唇。

这是程厦的味道,很冰凉,像是薄荷,舌头是很柔软的。

程厦被我摁在墙上,毫无招架之力:“任冬雪,你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只知道我疯了一样想发泄。”我想做。”

我喘息着,用力去撕扯他的衬衫,挣扎之间,我们双双倒在地上,我立刻翻身坐在他身上。

他喘息着,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不用你负责。”我说,随后猛地吻上他的嘴唇。

因为太过用力,唇齿间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下一秒,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我被他一把抱起来。

我被扔到床上。

卧室里很黑,我只能感觉到床很柔软,有一种干薰衣草的味道。

他俯身在我上面,凝视着我,那双干净的眼睛闪烁着意味不明的东西。

“我梦见过这个场景。”他一边说,一边解开领带:“十六岁那年。”

那件白色的衬衫终于落在地上。

他俯身下来,如同月亮沉入水面,一池的碎银被搅乱。

我浑身的血液在沸腾,耳边响起非洲的鼓点,那是部落捕猎时的奏乐,我好像看到了非洲的苍穹,寂寞的流云从东向西滑过。

狮子在捕猎,花豹在飞跃,受惊的野牛群奔跑着,向着湿泞的水原。

我强忍着身体里不可抑制的欢愉感,喃喃道:“程厦,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程厦停下,他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屋里一片黑暗,只剩下月光,无遮无拦的从窗户照进来。

我躺在床上,道:“字面意思,你今天帮了我忙,我谢谢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在怪我?”程厦怔怔的看着我,就像看一个怪物:“任冬雪,我发了一天的烧,听说是你工地出事我立刻赶过来,我想帮你,我错了?”

“当然”,我支起头,看着他:“你就错在,我用不着你们任何人帮我!”

那种暴虐的情绪过了,我没有一点力气,声音平静:“老冯帮我,是等着有朝一日睡我,你帮我是因为你要用这些小恩小惠,让我继续对你死心塌地,别说你没这么想过,你都做了。”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万事万物皆有价码,我付不起价的东西,我不要。

这是我活到现在,唯一一点骄傲。

我宁可抱着这点骄傲去死,也不愿意卑微的活着。

身体的热度褪去,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将衣服穿好,在我要离开前,程厦问:“任冬雪,你还喜欢我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道:“程工,以后的工作你该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要发微信,不要找我吃饭,不要来我家,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说完,我打开门,走进了凌晨的黑暗之中。

我回办公室睡了很漫长的一觉。

终于从那种嗑药般高亢悲痛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

我还不到三十岁,就算这个项目垮了,还有下一个,要死要活的干什么呢?

至于程厦……

昨天强行非礼未遂,做了一半又反悔,像一个疯子一样在他家发神经……这一定都是我在做梦,一定是做梦!

就在我一边刷牙一边拼命说服自己的时候,监理啪啪砸门:“任总,你咋还睡!省建筑院的老师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