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5.Mulholland Dr.-24

本来戚山雨见柳弈那么果决地把还赖着不愿走的俞远光和江晓原赶跑,又看他一直喊困说要睡觉,以为他铁定沾床就能秒睡。

没想到黑暗中,他听到柳弈窸窸窣窣地在被窝里固呦了好一会儿,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

就在戚山雨想翻身看看柳弈到底在干嘛的时候,隔壁床的动静停了下来。

几秒后,戚山雨感到自己这铺床忽然往下一沉,有人毫不客气地掀了他的被子,一具温暖的躯体随即贴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

戚山雨将自己往床铺深处挪了挪,让出了半张床,然后一个翻身,手往前一伸就准确地搂住了恋人的腰,“睡不着?”

“嗯。”

柳弈重新拉好被子,熟练地把自己团吧团吧挤进了戚山雨的臂弯中,“可能是困过头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清不出来,烦人得很!”

快捷酒店的标准双人间是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个人睡没问题,两个人、特别是两个大男人躺一铺就略有些窄了。

不过两人最习惯的就是和恋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他们总能很快调整到自己舒服又能照顾到恋人的姿势,连身体轮廓密贴的曲线都绵延契合,完美得堪称天生一对。

“你还在想刚才的案子吗?”

戚山雨不用猜也知道柳弈脑子里那些清不掉的思绪到底是什么。

身为一个优秀的法医,柳弈兼具刑侦人员和科学家的双重身份,同时也有这二者共有的职业病——好奇心旺盛,遇到悬案谜案不查到水落石出就难受,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没事别去琢磨。

戚山雨以前在公安大学上课时,就经常听老师们提起从前的刑侦前辈们的故事。

当年的社会环境远比今日复杂,没有那么多的监控,身份信息认证可钻的空子太多,更没有现在的许多科学技术,可供选择的侦查手段实在相当有限。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难免会有一直无法侦破的悬案疑案,而不少老刑警从业期间只要碰到这么一桩案子,往往会记上一辈子。哪怕已经转岗、转业、退休,哪怕人至暮年垂垂老矣,提起那桩未破的旧案仍然耿耿于怀,弥留之际还念叨着旧案不能瞑目的。

这些老刑警的心情在旁人看来似乎难以理解,甚至有结发伴侣、骨肉至亲都不知道他们“图什么”的。

但现在戚山雨自己当了警察,才明白这或许就是这一行的“宿命”。

好奇心也好、责任感也好、求胜欲也好,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与监督也好,总之,“想要破案”的心情已经很自然地成为他们这些一线刑警刻入骨血的本能。

“嗯。”

柳弈觉得耷拉下来的刘海有些碍事,就着窝在戚山雨颈间的姿势,在恋人的脖子上蹭了蹭,蹭开了那绺挡眼的碎发,“我就是觉得,我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

戚山雨:“哦?”

“怎么说呢……”

因为两人贴得很近,柳弈的音量比平常正常说话时要小,声调也更低沉,乍听简直像是床笫间的喁喁爱语。

然而他正在讨论的话题可跟浪漫根本不沾边儿。

“我总觉得现在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已经挺多的了,应该能将嫌疑人的范围适当缩小一些才对……”

柳弈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甘心,“我犯罪心理学学得明明挺好的,可这犯罪测写我怎么想都觉得缺了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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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真有些累了,且恋人的怀抱令他身心放松,柳弈说的话和他的思绪一样跳跃,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哪算哪,偏偏他就是笃定戚山雨能听得懂:

“程娟娟这信……‘他’怎么就能收得到呢?”

戚山雨果然就听懂了:“你觉得目前的几个推论都不对?”

“嗯!”

柳弈点了点头,“因为太冒险了。”

戚山雨被柳弈的头发扫得脖子发痒,随手替他理了理蹭乱的发丝,“你是指,信里的内容太容易被泄露是吧?”

“没错。”

柳弈心想不愧是他家小戚,不管自己在想什么,他总是一下子就能明白。

他为两人的心有灵犀而十分高兴,“毕竟现在的小孩子谈网恋都忍不住跟别的网友秀恩爱呢,程娟娟那时才十八岁,还在学校里上学,有个热恋中‘男朋友’,怎么可能不和小姐妹们分享喜悦嘛……”

“是。”

戚山雨点了点头,“假如‘江知哲’是请人代收信件的,要是程娟娟不小心把这事说给了自己的好朋友听……先不管对方会不会指出‘你可能被骗了’,起码警察来找她朋友调查这事时,对方就有可能把这个情报说出去。”

现在的网络诈骗有太多类似的例子了。

某人网恋了,然后将这个信息分享给现实中的亲友或是亲近的网友听,结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立刻指出这可能不是网恋是网骗吧啦吧啦。

毕竟通信不同于现实中的交流,任何耳提面命或是花言巧语都会白纸黑字留下痕迹,再高明的诈骗犯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可疑行迹不被受害人无心泄露出去,再通过第三者传入警方耳中。

可柳弈和戚山雨看完了所有的信件,“江知哲”虽提醒过小姑娘不要将二人的恋情告知其他人,却没提到要对收件地址或者收件人信息保密之类的事情,仿佛对二人能顺利通信十分有信心的样子。

“至于说犯人是保安大叔或者邮递员什么的,应该也不可能。”

柳弈继续嘟哝,“毕竟警察又不是傻的,如果保安或是邮递员是杏滘村村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戚山雨十分赞同,“而且杏滘村和育英中学距离很远。”

案发时两地还是两个不同的“市”,就算不查地图也知道,育英中学所在的彩云区也跟杏滘村相隔少说六七十公里。

在那个地铁还只有两条线、城际公交非常罕见,私家车也不普及的年代,每日远距离通勤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就算真那么凑巧有那么一个两个,肯定也传得全村皆知。

至于说外校人士进学校职工宿舍传达室乱翻信件,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大半年时间次次如此,还从来没被人抓包,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关键是,虽然通信频率是平均一月一次,但仔细研究落款时间就能发现,其实信与信之间的间隔并不固定,短则二十来天,长则超过四周。

平邮又不像是现在的快递包裹,上网就实时查询东西到哪儿了、派没派件的,“江知哲”总不可能天天猫传达室里守着。

“还有,‘江知哲’说,‘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