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踏入玄关, 关上房门。
月光透过薄纱帘,撒入室内,照亮玄关。
松田伊夏上一次同他见面带来的那个礼物盒还摆在桌上, 少年一踏入室内就朝着目标走去。
却被拉住手腕。
那只比自己宽大许多的手掌将纤细的腕部牢牢包裹,不疼, 却叫人没有分毫挣脱的可能。
紫灰色的眼眸在黑夜中如金属冰凉。
“你从第三次见我的时候,就开始和组织接触。”
松田伊夏没点头。
对方并不是询问, 只是早已在方才串上了所有细节,在此时终于能全盘说出。
“虹昇大厦。你在那里见到了琴酒, 或者贝尔摩德。”安室透轻闭了一下眼睛, 脑海中所有的矛盾被一条线串联起来,“你挑衅对方了, 对?”
他上前一步。
“所以在温泉旅游之后, 黑市上出现了你的悬赏令。因为组织在评估你的价值。”
想起那串数字, 金发男人微微一顿, “组织有和你一样的咒术师, 或者你的那个世界里组织同样有一股势力,所以他们知道寻常的价格不会让那么多人铤而走险,才开出了天价, 去要你的命。”
“你顺利过关了, 完全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成为卡瓦多斯。莫名改变的声音、瞳色, 还有消失不见的纹身。那张照片也是你算计的一部分?”
松田伊夏眨了眨眼睛:“有一部分是。更大的原因只是想让你‘欣赏’。”
男人沉默下来。再次开口时, 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里不是什么能用武力解决一切的地方。从你开始试探组织起, 就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为什么。”安室透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为了找刺激, 都找到这种地方来了。”
“原因很简单。就和我叛逃的理由,以及加入他们时的说辞一样。”松田伊夏迎上他的视线,“我想没有顾虑地杀人。”
金发男人的眉眼倏地轻罩上一层怒意,又很快退散。
“你设计让我看见那段……记忆,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从来不是什么没有原则只会滥杀的人。又何必现在还用这种说辞。”
“因为本质是一样的。都是找到一个人,然后处理他。不同的是,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找一个人,只有一个。”
松田伊夏挣开手腕,他走到客厅,拿起了那个礼物盒,又重新回到对方面前。
盒盖取下。
安室透借着微暗的光,看见盒子底部铺着一层红色的东西作为垫纸,上面另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副眼镜、以及一双轻薄的黑色手套。
他很快明白这些东西的作用:“……这也是,能看见咒术的道具?你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今天。”
对方却先将里面装着那些咒具的小盒子递给对方,在他接过后,少年手一翻,直接将盒子底部所有的“垫纸”倒了出来。
安室透这才看清,那些根本不是什么用来填充礼物盒的拉菲草,而是红绳。
密密麻麻的,被解开绳结位置的红绳。落的满地都是,如同一条条血红的虫。
“这里有137条红绳。有87条来自寺庙,20条是民间组织的信物,16条源于邪教。14条来自14个不同的通缉犯。”数字如同刻在脑中,甚至不用回想,就从嘴中说出。
松田伊夏笑了笑:“你肯定调查过我的资料,毕竟第二次见面那天晚上,你就直接找去了我家。”
安室透倏地明白。头皮几乎在这些红绳带来的预示下发起麻,他猛地抬头,看向对方。
少年表情不变:“为了祈福、为了标记、为了去霉运……他们把这些红绳戴在手腕上。我一个个看过、查过。但都不是那一条。”
都不是,戴在那个炸弹犯手上的那条。
“然后我找到了第138条。”松田伊夏举起手腕,“从你那里取下来的,来自于你所在的那个组织的。”
他手腕上环着一根红绳。很细一条,乍看下去,像是一圈不消的伤疤,像是一个手铐。
“你相信“冥冥之中”这个词。从看见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种预感:我找到了。”
沉默。
安室透再开口时,声音满是沙哑:“……三年了。”
“三年又怎么样?只有能找到他,三年、十年、三十年,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时间的刻度。人不会凭空消失,除非有人把他藏了起来。”松田伊夏凝视着他,“就是这里,这个组织。我可以确定。”
甚至他能看见属于松田阵平灵魂的原因,也和这里紧密相连。
说罢,少年暂且停下话头,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他以为安室透会说自己疯了,但是没有。
男人的下颌紧得很绷,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像是一望无际的海。
海,又是海。
包容的、深不见底的海。他不再看对方的表情。
不敢,不想。
松田伊夏打破寂静:“这就是原因。我只要找到他一个人。”
“你想让我帮你。”安室透眸色暗了暗,“根本不用做到那种地步。”
不用把那些记忆剖开血淋淋地给他看,不用在之前的相处中,强迫自己吐露过往,来用作铺垫。
“不只是帮忙,安室先生。你是公安,肯定知道分析里面的利害。一个来路不明的、叛变了的咒术师想和你合作,就算他年龄再小,也该多加防备吧。我不想让这层防备影响之后的关系。”
松田伊夏弯起眼睛:“我是在向你投诚。”
他往前一步,从盒子中取出那副眼镜:“……戴上这个吧。”
安室透微低下头,于是少年顺势将眼镜架在鼻梁上。
手中的礼物盒放在一旁,另一个东西被拿在手中。
一个他从来不知道的世界就这样安静地展现在面前,来自于一个很小的事物。
——那尊被他握住的白玉佛像。
黑红的气体萦绕在上方,将这尊本就并不显慈悲的佛像衬得格外邪性。
佛像的眉眼更加清晰,如此熟悉,同面前的少年如出一辙。
“这是[佛合契],一种束缚用的咒具。三个佛像合成一个完整的契约,其他两个损坏,所有束缚就会集中在剩下的那一个上面。”
松田伊夏道:“显然,现在其他两个都被咒力强行打碎了,只剩下它。”
“这也是你诚意的一部分?”安室透摊开手掌,那枚小小的“诚意”躺在手心。
“当然。”少年解释,“这是几年前那些高层给我用的。”
“滴血为引,能束缚灵魂。它平时不会因为外力破碎,也不能被我随意解开。就像我能破坏其他两个,但必须留下一个作为最后的保障一样,如果强行破坏,我会被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