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15

雅乐奏到一半,小皇帝来了。

小皇帝面色苍白,濮阳邵那一脚踹得他内伤吐血本该静养,偏偏濮阳邵非要赵异赴宴,哪怕是腿断了,也要让人抬过来。

赵异白着一张脸,唇色寡淡,过去暴戾躁狂,现在倒是阴郁多了。

赵异被引到濮阳邵右下的位置,赵异笑着落座,还有闲情举杯敬酒。

濮阳邵道:“陛下,您今日怎这样乖巧,倒叫微臣不太习惯。”

赵异道:“阶下囚,图个安生。”

话落,赵异瞥见了濮阳邵身侧的林笑却。

赵异的眼神一下子阴狠下来。毕竟嚣张久了,还不习惯戴张假面,刺激之下,暴露得轻而易举。

濮阳邵早知其本性,笑着将林笑却抱到右边,让赵异更好地瞧瞧,如今小怜到底是谁的人。

醉酒的林笑却倏地瞧见赵异,笑了一下,下意识踢了他一脚。

坏蛋,小时候掐他脖子,长大了给他洗脚的坏蛋。

赵异本来怒气都要炸了,林笑却这一踢,怒气破了口子一下子就散了。

濮阳邵见此却恼了,道:“陛下,微臣的酒盏空了,既然要向微臣敬酒,不如先替微臣满上?”

赵异举杯的手攥得酒盏微洒。附近的将领也一下子安静下来,注视着高位上发生的一切。

赵异脸皮白得快发青。

林笑却静静地看了会儿,摸索上餐案,碰到酒壶就要给濮阳邵倒酒。

赵异蓦然沉寂下来,覆上了林笑却的手,低声道:“娘娘,我来吧。”

赵异的手发凉,许是失血过多,竟冷得像一条蛇。

林笑却想要收回手,赵异的指尖滑过他手心,快速写了个忍字。

手心本就敏感,林笑却觉得痒,好痒啊,又醉了,根本不知道赵异到底写了什么。

林笑却手还没收回,就被濮阳邵攥住了。

濮阳邵摊开林笑却手心,轻轻打了一下,亲昵道:“小怜倒什么酒,那是下人做的事。”

此言一出,连周国的一些叛臣听了都不是滋味。

赵异离开席位,站在濮阳邵餐案旁,缓缓给他斟了一盏,道:“大司马劳苦功高,朕亲自。慰劳,应该的。”

濮阳邵笑道:“陛下心意,臣心领了。”

拿起酒盏与赵异碰了一个,又道:“还不快请咱们陛下入座,一直站着,多累啊。”

亲卫上前,挟持着赵异坐下了。

赵异受伤饮酒,血气翻涌,他眼中隐有被羞辱的泪意,可再一望,哪有泪意在,分明笑意深深,恭敬得很。

只是指尖攥得手心破了口子,滴出血来,沾上龙袍颇为不祥。

雅乐尽,濮阳邵询问晏巉怎的还未至。

正问着,晏巉终于来了。

他一身银白衣衫,温暖的灯火霎时冷了几座山的雪。他走进殿中,许多人的目光变得异样。

与他无关的人颇为直白,与他相关的人藏得幽深。

周国上上下下的高岭之花,无论他人如何诋毁,周国人心中绕不开的朱砂痣。随着晏巉走近,那些目光越发粘稠,各色的玉念翻涌,好好的一个庆功宴倏然成了销金窟,恨不得餐案变床榻,一个个都脱了人皮作虎,虎视眈眈等着分一杯羹,从里到外,从皮到骨,都要剥了尝尝。

明明好好穿着衣衫,一丝不苟系得严实,可在那些目光下,晏巉仿若成了一个不知耻裸身勾人的妖魅。

熟悉的被意银践踏的目光翻涌而来,晏巉竟有了呕吐的冲动。

小太监引着晏巉走到了濮阳邵身边。

主位够大,濮阳邵分明想要左拥右抱,但晏巉站着,并不坐下。

濮阳邵伸手欲揽晏巉,赵异怒得血液上涌,嘴里含血,他望了望晏哥,又把血咽下了。

现在就算打落了他牙,大抵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林笑却倏然抬起手,扯住了濮阳邵的袖子,不让他去碰晏巉。

林笑却逼出一些泪意来,摇了摇头,很是委屈的模样。

站在濮阳邵身后的亲卫心一颤,真想劝主公收收心,佳人在怀,怎还惦念别的,徒惹佳人伤心。

濮阳邵收回手,抱紧林笑却,道:“怎的又哭了,我只抱你,只抱你好不好,别哭。”

濮阳邵夹起肉片喂林笑却,林笑却落着泪不吃,濮阳邵换一道菜,仍是垂泪,濮阳邵道:“今天这宴席谁做的,竟没有小怜喜欢的,拖下去砍了吧。”

濮阳邵说得轻描淡写,林笑却心中却惊涛骇浪,他连忙凑上去咬住了肉,泪水湿着眼睫,狼吞虎咽。

濮阳邵连忙道:“别急,别急,慢慢吃。”

他改口道:“这道菜小怜喜欢,让那厨子记着主子的喜好,别忘了。”

怯玉伮被迫表演,流泪又吞咽,晏巉站在一旁,神色如常,心中却竭力按捺着就此一刀杀了濮阳邵的念头。

濮阳邵瞧晏巉一眼,宽慰道:“你妹妹年龄小,你多包容,不要吃她的醋。”

又问:“你的两个弟弟找到了吗。”

晏巉道:“没有消息。”

濮阳邵叹了一声,让人加了椅子,晏巉坐在旁边。

濮阳邵叫人给他倒了热酒,道:“快暖暖身子。”

又命人打来热水,给林笑却擦脸。

濮阳邵笑道:“小哭猫,就爱哭,还很爱吃醋。”

濮阳邵拿着湿润的帕子,一点点抚过林笑却的眉眼,湿漉漉的暖意拂来,林笑却阖上了眼眸。

再睁眼,面前的宫廷乐队已经换成了濮阳邵的亲卫队。

十几个亲卫脱下汉服,穿着自己民族的服装,并不精致的裘皮,粗犷而原始。他们唱着林笑却听不懂的语言,听起来像是对着草原的呐喊。不同的乐器,更加苍凉的声音,野马与火种,翱翔的雄鹰……

明明听不懂,却莫名想到了这样的画面。骑着马追逐猎物,逐水而居不断迁徙,放牧的牛羊成群……

濮阳邵道:“小怜,这是我的乡音。”

与周国的雅音大不同,濮阳邵听着听着跟着唱了起来。

声音豪迈苍凉,端起酒碗痛饮,尽兴之处,砸了酒碗。

濮阳邵大笑道:“终有一日,我濮阳邵的铁骑将踏过南周,征服北雍,回到故土!”

“到那时——”

“小怜,我们的儿子会是这天下的皇。”

席下的亲卫们听到了,胡琴拉得更是豪迈猖狂,不明语义的歌唱高昂。

林笑却只是浅浅扬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席下的众将领们,忠于濮阳邵的自是豪情万丈,恨不得明日醒来就助主公打了天下,得封万户侯封妻荫子留名青史。

怀有其他心思的面上更是忠诚,为这胡人的歌舞又是痛饮又是拍手叫好,仿佛真的听进去也看进去了。实则心底多有贬低,这北地的蛮子果然是一堆草莽,穿着粗俗滑稽,哪有半分礼仪可言,还妄想着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