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46

马车很大,铺得很厚实。

晏巉抱着林笑却,问他冷不冷。

林笑却轻声说不冷。

马蹄声、车轮声、甲胄之声,林笑却静静地听着,晏巉嫉妒地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膛,马蹄声渐渐远了,林笑却随着晏巉胸膛的起伏听他的心跳声。

听着很是虚弱,林笑却执起他的手,按住他手腕上的脉搏,按得越深,脉搏的跳动越明显,一下又一下,混着车轮与马蹄声,仿佛来到没有硝烟的战场。

林笑却问是不是该喝药了。良药苦口不能不吃。

晏巉说真的好苦,再缓缓。

林笑却抬手掐晏巉的脸颊,笑:“大哥也怕苦了,大哥成了小孩子。”

晏巉脸上根本没肉,林笑却掐不起来,抚上他的鬓角,白了。

晏巉白了好些发,林笑却抚上那些夹杂的白发,晏巉问是不是老得不能看了。

“怎么会?”林笑却浅笑,“大哥你看窗外的白雪,洋洋洒洒多自在。我喜欢白色。”

“大哥是高岭上的雪花,我把你从高山上带了下来……”雪花感到温暖的那一刻,也是消逝的开始。

“你要不要怪我。”林笑却抚着他的鬓角,温柔地望着他。

晏巉低笑:“说什么傻话。”

晏巉将林笑却抱到了怀中,觉得不够真切,解下扣子,一件件只剩里衣,他抱着他:“你在说傻话。”

林笑却呢喃道:“没有。”

无情的人能活得更久,是他把大哥从高岭上拉了下来,走在尘世中,走一路融一生。

“大哥,如果没有我,晏家是不是会更好。”

晏巉额头紧挨着林笑却的额头:“你再乱想,大哥不喝药了。大哥什么都不喝,你在惩罚大哥。”

林笑却说没有。

晏巉说他乱想他难过他伤心就是在惩罚大哥。

晏巉捉着林笑却的手,藏在里衣内,他问现在还冷不冷。

大哥是不是已经不能够给出温暖了。

林笑却摇头:“不,没有,我觉得很暖。”

“大哥,”林笑却笑,“我给你哼首曲子吧。”

“怯玉伮哄大哥睡觉,睡一觉再喝药好不好。”林笑却的声音带着欢喜,强堆起欢声笑语。

晏巉不想睡觉,他担心他没有多少时光可留住。但他想听怯玉伮给他唱歌,哄他睡觉,这让他觉得怯玉伮是爱他的。

哪怕只是假象,哪怕只有那一瞬,出于同情与怜悯,共感了他的爱。

晏巉说好,缓缓阖上了眼。

林笑却哼唱起小时候的童谣。他听别人家唱过。

他牵着晏弥的手,走过的那些街头巷尾,那些孩童哼唱起歌谣。集市上卖的红糖馒头,好软好软,他吃上一口,肚子就变得好暖好暖,他让晏弥也买一个,晏弥不饿的,可为了陪他吃,也买了一个。

他右手拿着馒头啃,左手牵着晏弥跑,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一个馒头才不够。吃不下可以带回家。

想要一串糖葫芦,想要一个泥偶娃娃,那里人好多好多,在耍杂耍呢,快过去快过去,牵着他的手向前跑去。

跑着跑着,晏弥就跑丢了。

林笑却望着空空如也的手,缓缓合上。

晏巉阖着眼,摸索上他的手,强硬地将手指挤进指缝,十指相扣,扣在心间。

林笑却湿着眼眸继续哼唱。

晏巉装作自己睡着了,他放缓呼吸,装作他早就睡着了。

哼了一遍又一遍。晏巉骗过了林笑却。

林笑却倦了,躺在马车里,躺在晏巉身旁慢慢睡下。或许是马车里太温暖,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晏巉听着他的呼吸声,没有睁开眼睛。

他将他抱到怀里,怯玉伮,怯玉伮……等到了北国,远离他这个将死之人,一切就会好起来。

会的。一定会的。

北穆与南周的边境有好多座城池,即将抵达顺漳这日,林笑却觉得晏巉不对劲。

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也不答。

军队在顺漳城门前停了下来。

林笑却掀开窗帏,问晏巉怎么停下了。

晏巉不回答他。

林笑却自己看,他往城门看,没看出什么名堂,他往远处看,看见隐隐约约千军万马,马蹄声渐渐撼天动地。

林笑却惊道:“大哥,敌袭?”

晏巉不说话,却将他揽入了怀中,不准他看了。

“怎么了,大哥。”晏巉抱得好紧,勒得林笑却很疼。

他喘了两声:“大哥?”

“怯玉伮。”晏巉声音虚弱,“怯玉伮,没什么,不会有事的。”

“只是客人来了。”晏巉轻笑了声,松开手,牵着林笑却下了马车。

站在大地上,晏巉看见林笑却的衣衫皱了,蹲下来给他整理衣衫。

头发也乱了,又站起来整理头发。

林笑却不明白。

晏巉笑:“你喜欢的人来接你了。”

林笑却闻言,蓦然就要往马车里钻,晏巉抱住了他:“怯玉伮,听我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大哥护不住你了。你还小,你需要人照顾。”

林笑却挣扎:“我不走。我又不是一个礼物,你想送人就送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晏巉低声道:“那你留下来干什么,怯玉伮,继续当大哥的累赘吗。”

晏巉哽咽了声,缓了片刻道:“你以为朕需要你,朕是帝王,朕已经厌倦了。不想要你了。当初能把你牵走,现在也能把你送走。”

“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在意。”

林笑却轻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以为这是搭台子唱戏,随便说几句我就得接着往下演。大哥,你的戏码过时了。”

晏巉抱着怯玉伮,阖上眼,抑制哽咽:“我这辈子唱的戏够多了,怯玉伮,我不需要你了。你明不明白。”

明不明白,大哥活不了多久了,大哥没办法。

怯玉伮得活着啊,得快快乐乐地活下去,长命百岁,百岁无忧。

那样好那样长的时光,不能陪着他葬送。

他已经害死了二弟,怎么能又害死——不能。

林笑却眼眶微湿,他往上看,呼了口气,不生气不生气,大哥说胡话,大哥就是想推开他。他偏不走,偏不离开。

他是大人了,他不耍脾气:“大哥,我们快进去吧,天冷,你还没吃药。”

一转眼,大穆的军队已经到了。

魏壑和裴一鸣都来了。

晏巉低声说:“怯玉伮,大哥放你走,你怎么反而不走了。你是想大哥杀了你,你才觉得好受是吗。”

林笑却道:“你不要再说胡话了,你说那些伤人伤己有什么用。”

晏巉对身旁的士兵低喝道:“先把赵岑和晏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