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楚越沿着崎岖的小径,深入峡谷的尽头,深处空气阴冷潮湿,四周弥漫着灰色的烟雾。
时间已过去两个时辰,他的乾坤袋装满了大半鬼母同心草。
这种草通体黑紫,叶片狭长,边缘微微卷曲,散发淡淡腐臭气息。
细看之下,草药的根部如同婴儿的手掌般紧紧抓住岩石,显得格外诡异。
楚越在一片阴暗的岩壁前停下脚步,幽暗裂缝长着几株鬼母同心草,他闻到一股腥臭刺激的味道。
他取出一块荧光石,扔到岩壁间的缝隙,光芒亮起的瞬间,缝隙出现一双金漆巨瞳,竖直的瞳孔被光照得缩紧。
楚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刀柄,那双金色巨瞳的主人逐渐显现出身形——一只巨大的金瞳蛛缓缓爬出。
它约有半人高,全身覆盖漆黑的甲壳,口器滴着黏糊糊的毒液,细长的腿仿佛一柄柄钢刃,踩在岩石划出一道白色的深痕。
一人一妖对视几秒。
妖馋人的肉,人馋妖的丹。
金瞳蛛的爪子在地上划拉几下,耐不住馋劲,发出一声低吼,猛然向楚越扑来!
楚越漆黑的瞳孔向上一抬,不觉恐惧,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他将刀横揭起,在金瞳蛛的口器落到头顶的瞬间,持刀的手斜驱直入,撬开甲壳,扎进金瞳蛛的肚子里。
金瞳蛛还未觉得痛,只是发觉忽然使不出力气,无法一口咬下眼前这颗鲜美可口的人头。
紧接着,它便听到“噗嗤”一声,刀从它肚子里抽出,黑糊糊的污泥从伤口里蹦出来,噼里啪啦砸在岩石地。
仔细一看,污泥里有血肉在蠕动,原来是金瞳蛛的脏器。
“嗞!!!”
金瞳蛛张开口器发出一声锥心般的尖嚎,仿佛有尖刀在刺耳膜,莫名听得人心慌意乱。
可它眼前这张脸神色漠然,非但不躲远,反倒贴近它的身体,金瞳蛛只觉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好像有只手在它肚子里搅动。
血肉的搅动声叽咕叽咕,它才反应过来不是好像,确实有只手伸进它肚子里在找什么东西。
金瞳蛛又怒又惧,张开巨大的口器朝着近在咫尺的脑袋咬下去,就在它的口器落下之时,它咬住一柄窄而薄的黑刀。
或者说是刀“咬住”了它,因为它的生命力不断地被刀口掠夺,那柄刀好像一个贪婪的恶鬼,在疯狂地吸收它的生命。
它想要张开口器逃走,苟全一条命,少年握着刀柄的手腕一转,将刀斜切入它的上颚,将它的口器切成两半,无法再合上嘴。
从金瞳蛛见他第一面,至将死之际,不过须臾之间,他俊挺的脸上神情一成不变,唯有当手在金瞳蛛肚子里握住妖丹,嘴角才勾起很浅的笑容。
同时,说了一句金瞳蛛听不懂的话——“这个一定会让他笑。”
楚越掏出一颗血糊糊的圆球,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金瞳蛛到底是未开智的妖怪,黑褐色的妖丹浑浊不清。
他收进乾坤袋里,拿下金瞳蛛口器里的刀,走进裂缝采集鬼母同心草。
四周的天色逐渐阴郁,天空现出血红的圆月。
楚越向峡谷入口的石碑走去,没走出几步,他顿住脚步,漆黑的浓稠夜色里,四面八方亮起金漆的瞳孔,方才金瞳蛛的哀叫呼唤来它的同伴。
早已在此蛰伏,等待着他掉入陷阱。
他单手握着腰后刀柄,神情从容恬定,真意玉简里的刀法已经十级,正想要练练手,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楚越向前走一步,四面的金瞳蛛逐渐向他围过来,他身形灵敏轻捷,穿梭在蛛群之间,一边挥刀干脆利落的杀妖,一边向峡谷的入口撤退。
随着惨烈的哀嚎,一只只金瞳蛛倒下,更多的金瞳蛛向他身边聚集。
黑夜里无处不在地金光闪闪,仿佛是走进了金库之中。
“没完没了。”楚越眉头微蹙,呼吸略微的急促,眼里冷冽的杀意决然。
就在此时,他退到陡峭崖下,血红月色照着崖边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
红色宽袖衫笼着锦缎白衣,腰带收紧的腰身勾勒出纤细的曲线,仿佛红月下的美艳幽魂。
李兰修慵懒地斜倚在崖边,墨发间垂落的孔雀羽闪着星光,像看出好戏似的,欣赏楚越在蛛群里厮杀。
楚越抬头瞥一眼他,猛力挥刀砍翻扑上来的金瞳蛛。
一开始他尚能毫发无损的应对,但蜘蛛被逼急了是会吐丝的,一旦他的刀被蛛丝黏着,身上就会露出几道血色的伤口。
许久之后,最后一只蜘蛛倒地,层层叠叠的蛛尸铺满地面,空气里血腥气冲天。
楚越单手将刀插进地面,精疲力尽地单膝跪地。
他垂下头,大口喘着粗气,汗和血一滴一滴顺着锋锐下颌坠落。
眼前出现一双云锦靴子,踩着满地的尸体轻盈走来,嫣红衣摆在夜风中拂动,仿佛是摇曳的曼珠沙华。
来人在他面前俯下身,冰润细腻的手抬起他的下巴,从袖中取出洁白的锦帕,轻轻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和血迹,动作温柔又细致。
“怎么弄成这样的?”
李兰修问得有几分宠溺的味道,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弄成这样的。
楚越眯起眼梢盯着他,握着刀柄的手扣紧,眼中黯淡的光芒时而闪现,似乎在等待什么东西。
李兰修轻柔地拭去他脸颊的血迹,抚摸着他的脸颊,低声夸赞:“楚越,你做得很好。”
叫的是楚越,而不是小黑。
这个称呼令楚越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一紧,他舔了嘴角的血迹,从乾坤袋掏出那颗妖丹,血迹污浊的手遍布细密的伤口,摊开掌心递给他。
手腕细微的颤动透出几丝波澜,但脸上依然是冷静淡然。
李兰修捏起妖丹,嗓子里溢出很轻地笑,“这才像样。”
楚越低头望着地面,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愉悦。
李兰修站起身,朝他出手,“来,把这里的妖丹都取出来。”
他们回到峡谷入口的石碑路途,遇到等不及赶来查看情况的三人,见到他们二人,三人的神色各异。
楚越的衣袍血迹斑斑,脸颊几道细密的划伤,显然经历了一番酣战。
而李兰修衣衫整洁,唯又雪白的靴子沾着点血渍。,
处玄扫过二人,几步上前问道:“小师弟,没事吧?”
李兰修点下头说:“无碍。”
江九思眼睛只看着李兰修,确认无误后才挪到楚越身上,目露几分同情,“楚师弟伤得不轻啊。”
楚越不置可否地说:“轻伤罢了。”
连师兄摇摇头,心道年轻人好胜心太强,都伤成这幅样子,还不愿在他与江九思面前露怯,非要逞强,嘴硬说成是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