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君上……”
空旷沉寂的宫殿里,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楚越猛然睁开眼,黑石砌成的穹顶宽宏广大,乌沉沉地压在头顶, 他摁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坐起身来。
面前一级一级的台阶蔓延而下, 约有上百阶梯, 一直延伸到诺大无比的殿堂。
殿下站着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子,锦衣华服, 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君上, 我就知晓你在这躲清闲。”
楚越眯起眼眸,扫量他一遍,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他重重摁一下疼痛渐消的额角, 不止想不起来男子是谁, 连他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男子笑容微妙,“我真佩服君上, 竟然能拿下瑶台的神女, 她竟为君上情愿与他人共事一夫。”
楚越整敛神思,置若无闻。
那男子“啧”叹一声, 继续说道:“君上是躲清闲了, 神女可是被你的爱妾欺负惨了, 正在四处找你为她讨公道呢!”
“……”
楚越毫无兴趣,直接问道:“此地何处?”
男子一怔,随后答道:“瀛洲。”
“我是何人?”
“您当然是四海八荒, 寰宇之内的最强者,天下英雄顶礼膜拜的圣君, 令无数芳心破碎的刽子手。”
楚越抬起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这确实是他的身体,充盈的力量感熟悉至极,他缓缓握住拳头,轻笑道:“有意思”
男子观察着他神情,“君上还有什么要问的?”
楚越瞧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男子再次一怔,干笑着说道:“我是君上最得力的下属,江琢,也是君上的——小舅子。”
楚越无语沉默一瞬,起身踏步而起,跃下阶梯,“江琢,随我走走。”
云雾缭绕在巍峨高耸的山峰间,宛如天上仙宫。
山间流泉飞瀑,草木茂密葱郁,满眼皆是仙鹤翩飞、灵鹿闲游的悠闲景象。
一处山腰白玉石板的平台,齐刷刷跪着一干白衣道修,成千上百,跪在平台一动不动。
楚越停住脚步,瞧着那干人问道:“为何跪地不起?”
江琢打趣地说:“凌云剑宗的长老与弟子。”
顿一下,他说道:“剑宗的宗主杀了君上的好兄弟,君上勃然大怒,血洗剑宗,他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楚越微微点头,为友报仇是应当的,继续御剑前行。
江琢跟在他身后,一一为他介绍瀛洲岛。
一路天上地下,见到楚越出现,众多修士纷纷跪地磕头行礼,低着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有人敢抬头看他一眼,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吃人的恶鬼。
楚越脚下飞剑的速度更快,迅疾驰在上空,将整座岛尽收眼底。
江琢笑吟吟地道:“君上统御瀛洲,四海八荒敬仰,岛上弟子数十万,个个是修真界中的强者,这些皆是君上睥睨天下、威慑寰宇的象征。”
楚越不言不语,一路向前飞驰,若有所思地俯瞰岛上的一切。
江琢几乎跟不上他的飞剑,不禁问道:“君上在找什么?”
楚越身形一滞,拧眉低声自问道:“我在找什么?”
江琢说:“我方才见君上疾驰,应当是在寻觅人或物,岛上一切皆是君上的,想要何物只需一句话。”
楚越抬手摁住眉心,阖眼思索道:“我似乎丢失了一件宝物。”
“是何物?”江琢好奇地问。
楚越神色不动,脑海里的回忆一片空白,下意识在岛上寻踪觅迹,直到江琢问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应当是在寻觅一件宝物。
一件很重要的宝物。
他摁着眉心的手指一点,神识探入脑中,试图回忆起究竟遗失了什么。
意识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琢见他不语,再次说道:“君上何不下令,大家一起为君上找回宝物。”
楚越神识已经扫过整座岛屿,笃定开口:“宝物不在这座岛。”
江琢欲说什么,楚越毫不迟疑,御剑飞驰过滔滔海潮,将瀛洲岛抛在身后。
这座岛完美得无懈可击,权力美色,万人敬仰,众神俯首,可是唯独没有他遗失的宝物。
虽想不起来究竟是何物,但一股焦躁感无孔不入,心神不宁。
仿佛是他的神魂在推着他行动,告诉他若不找回那件宝物,他将无法静心。
海面天空广袤无垠,层层云雾中映出无尽虚空。
江琢无可奈何,跟在他身后道:“这大千世界,万里飘渺,君上何不告诉我是何物?我们一起找。”
“不知。”
“……那君上要如何找?”
“我若见到宝物,自会分晓。”
楚越胸有成竹,说得坚定不移。
江琢无话可说,安安静静地跟随他。
短短的几日之间,楚越遍览十几座城池,人人见他俯首跪拜,三呼圣君万安,但他皆未察觉到宝物踪迹。
这一日,他来到乡间田地,秋收时刻,农人忙忙碌碌,伏在地里辛勤劳作。
几个稚童跑过田边小道,一个个手持弹弓,嘻嘻哈哈地射着树上的鸟窝。
楚越站在云端之上,一缕神识以自身为圆心,扩散出百里之外,一切声音尽收耳底。
一个眉清目秀的稚童生性顽劣,几次射不准鸟窝,惹得玩伴哈哈大笑。
他竟故意将石子射到笑得最大声的玩伴身上,打得玩伴嚎啕大哭。
稚童之间的争执毫无营养,楚越置若无闻。
两位稚童的爹娘从田地里出来,抱着各自的孩子心疼地哄慰。
那被打的可怜巴巴,钻在爹娘怀里讨宠,打人的竟然有脸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顽童的爹娘溺爱宠惯,娘轻轻拍着顽童后背抚慰,爹手忙脚乱地给擦眼泪。
一番情深意切地哄慰,顽童终于不哭了,抽着鼻子撒娇道:“我要爹爹给我穿鞋。”
当爹的立即跪下给他穿鞋,顽童高兴得合不拢嘴,咯咯地笑。
楚越目光落在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缓缓抱起手臂,若有所思地瞧着。
江琢看出他有兴趣,在一旁问道:“君上可是想出手管教这劣童?”
楚越悠悠嗤笑一声,“他有错在先,为何理直气壮?”
“可能是天性顽劣?若君上不快,何不给他一个教训?”江琢笑道。
楚越微微摇头,“我只是不解,他出手伤人,毫无愧疚之心,竟敢让爹娘哄慰他。”
“若不是天性顽劣,便是无情无义,铁石心肠之人。”他鬼使神差地补一句。
说罢,他微微一怔,搭在手臂的手指轻轻叩动,思量这话从何处而来。
江琢似乎被他惊到了,讶然问道:“君上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