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自从知道了9787532754335的父亲身份,黎羚对他的态度就更加热情了。
以前他们聊天,主要是她在单方面输出。现在她经常缠着他问他儿子的事。
9787532754335很害羞,是一位内敛的好父亲,不愿意说得太多。
在她的多番逼问之下,才不怎么情愿地透露了一些。
他的儿子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从小喜欢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
寒暑假带他出去玩,别的小朋友都爱去游乐园、公园、动物园,只有他一进美术馆就走不动路。
他还尤其地沉迷一些风格暗黑的画作。别人逛美术馆都为了看《蒙娜丽莎》《维纳斯的诞生》,而他最爱《马拉之死》《农神食子》和《格尔尼卡》。
黎羚提议想看看他儿子的画,9787532754335找了很久,最终发来一些风格非常抽象的简笔画。
一盘新鲜出炉的意大利面,爬满了颜色各异的眼珠。一朵鲜艳盛开的金色向日葵,密密麻麻长了两排鲨鱼的牙齿。
她陷入沉默。
9787532754335:“你觉得他画得怎么样。”
黎羚违心地夸奖:“很好,很有想象力。”
9787532754335似乎很高兴,发来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板比心:“他说谢谢姐姐。”
黎羚被可爱死了。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片场也时常见到相当奇特诡谲的画作,不知是美术组哪位大师的手笔,和小朋友稚嫩的笔触相比,对方显然已经成熟许多。
她将这件事告诉9787532754335,承诺会将那些画拍下来给他儿子看。第二天却发现化妆间里的旧画架已经被人拿走了。
“真的很遗憾。”黎羚对9787532754335说,并一连发了五个黄豆流泪的表情。
9787532754335说:“没关系,你心里有他,他就很高兴了。”
在黎羚的鼓励之下,9787532754335的人设逐渐变质,从害羞的父亲变成了一名晒娃狂魔。
她得知他的儿子小时候长得很帅,经常被幼儿园的男生追着表白(黎羚觉得这里是应该打错字了)。
但人物很无趣,令人发笑,小天才还是更喜欢闷头画画。
他在艺术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和专注,这让他一直没交到什么同龄的朋友。他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
不知为何,黎羚听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想到了金静尧。
更确切来说,她想到了他在《血天鹅》里,坐在一群雕塑中微笑的样子。有些人生来就没有同类。
学校的老师好几次来跟
9787532754335谈话,委婉地建议他们多多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让他学会合群,不要老是画一些那么恶心的画,这样下去交不到朋友。
黎羚听到这里非常生气。
她俨然忘了自己之前看到眼珠意大利面和鲨鱼向日葵也一度陷入沉默,开始疯狂输出。
“哪里恶心了?明明就很可爱!很童真!很有想象力!”
“什么破老师?怎么敢这么说?明明是她自己用恶心的成年人思维,去给小朋友乱贴标签。”
9787532754335沉默片刻,说:“我也是这样对老师说的。”
黎羚:“你真是一个好父亲[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9787532754335又不太好意思了。
他们的聊天彻底变成了育儿频道。
他有些苦恼地向她倾诉,儿子最近觉得隔壁邻居家的女儿很可爱、很善良,但不知该怎么夸奖她,只会说,你笑起来真蠢。应该怎么办呢。
黎羚感觉这话听起来也有点耳熟,看来蠢直男无论活到几岁,说话风格都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她心很大地安慰对方:“小男生嘛,都是很嘴硬、很好面子的,过几年长大了就好了。”
9787532754335比较生硬地强调:“他不是一般的小男生。”
黎羚:“嗯嗯,我知道的,他是小天才嘛,他很聪明的。”
9787532754335又不说话了。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式家长,每次黎羚夸他的儿子,都会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黎羚说:“不要太担心小天才了,虽然他在喜欢的女生面前很不好意思,至少他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分享给你,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呀。”
9787532754335立刻反驳:“谁说他喜欢她。”
黎羚觉得他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都觉得人家女生可爱善良,怎么还不是喜欢。
随后她想起9787532754335的性格如此传统,可能也是坚决反对早恋的类型。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符合晋江文学城的核心价值观。
她又编辑了三个大拇指,正要点击发送,978753275433发来消息:“我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
“他很小就去读寄宿学校了,其实在学校里受了很多的欺负,但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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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最近片场的气氛也比较压抑。
周竟天天在挨打。
这里拍摄的时间线是打乱的。有他遇到阿玲以前的事,也有之后的事。反正他一向都是剧团生物链的最底层,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有一些暴力是隐形的。
比如歧视、羞辱、乃至于无声的漠视。
所有人都在说说笑笑,在他出现时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每一位演员试完戏都会鼓掌喝彩,只有他谢幕时,台下的人像没有表情的僵尸。
他们含沙射影地嘲笑他的穿着、他的家境、他走路的姿势、他说话的口音,甚至于他过分漂亮的长相。
这些东西是软刀子割肉。
而暴力总会升级。
舞台上的人在排着戏,周竟明明背好了所有的台词,却临时被告知,需要他去发传单。
刚走出剧院的门,有人在他头上套麻袋,将他像拖尸体一样,拖进树林的角落里。
好几个人围着周竟,大声嘲笑他,用足尖踢他的胸口和腰,硬邦邦的皮鞋踩他的手和后背,将他的脸压进腥臭的泥土里。
这样还是不够。
他们将周竟拎起来,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地用麻袋勒住他的脸,粗褐色的布紧紧地贴着皮肤,勾勒出五官的形状。他近乎窒息,大口呼吸,脏兮兮的布深陷进嘴里,看起来更加怪异,几乎像是第二张人皮。
怕出事,他们不敢玩得太过火,终于松开手。但也仅仅是露出了周竟的口鼻,眼睛还遮着。或许他们也知道周竟的眼神太锋利,不敢与他对视。
看不见,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施暴。他们大笑着,将一张张传单塞进周竟嘴里,逼着他生生地吞咽下去,还在旁边数着数:“一、二、三、四……”
周竟并不知道这些尖利的声音是何时消失的。
他的肺快要炸开了,所有的空气都被挤了出来。身体好像都被掏空,变成一截生锈的下水管道,污水和秽物都流过去,填满他,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