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苏漾9

颈窝里传来发丝毛绒细软的触感以及肌肤细腻的摩擦,明峦皱了皱眉,感觉怀里抱的不是个人,而是个小动物。

这让明峦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在大山里捡到一只脚受伤的小鹿,小鹿很小,卧在水流潺潺的山涧里,他顶着烈日淌过浅水,从浅水里抱起了那只小鹿。小鹿虚脱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和此时的苏漾似乎没有分别。

苏漾又醉又难受,胃部翻涌着,刚刚吐过一次又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浑浑噩噩地抓了抓,嘟囔:“去哪里……”

明峦鲜少接触酒或者喝醉的人,确实有点受不了苏漾浑身四溢的酒味,微不可见地偏头避开了点。

他的体力很充足,抱着沉甸甸的酒鬼从电梯上了楼直接进房间,明峦将他放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半分累意。

苏漾双腿不能动弹,躺在沙发倒是乖乖的。

他长的是三庭五眼十分标准的漂亮,不限于个人审美,只要是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不俗。此时因为酒醉,白皙的肤色上飘着几缕薄红,清亮的双眸却是失焦茫然的,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明峦从卫生间拿着热毛巾过来,看见这一幕脚步不易察觉地顿了顿,半秒的愣怔后又回了神,心无杂念地将热毛巾盖到了苏漾的脸上。

“嗯?”温热的触感扑面而来,苏漾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大脑开机了10%,伸手去扯开毛巾,迷迷蒙蒙地抬起头。

因为沙发比较宽,苏漾又睡在很靠里侧的位置,明峦只能单膝跪在沙发上去拿毛巾。没想到苏漾扯开毛巾后就压在了肩膀下,明峦根本就扯不出来。

又一次距离为0,两人一上一下,一跪一躺。背着光,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漆黑的眼眸,脸上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苏漾的眼底含着几丝水光,虚虚地看着明峦。

眼前明峦的脸恍恍惚惚变成另外一张脸。

“……宋文轩。”苏漾呢喃。

明峦:“?”

苏漾又喊了一声:“宋文轩……”

“你是不是嫌我老?我老牛吃嫩草?”

明峦:“……”

喝醉的人就是这样奇奇怪怪。

不过,老?苏漾怎么也和这个字没关系吧?

“啊……”苏漾崩溃地呜咽一声,“不是因为我老吗?还是,还是我……我太强势了?我的脾气太差了?”

明峦突然叹了口气,毫不留情地从他的肩膀下扯出毛巾。苏漾被力道扯得晃了一下,额头撞到了沙发靠背上。

等明峦再次拿着热毛巾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苏漾还维持着额头抵着沙发靠背的姿势,一动不动。明峦不明所以,却什么都看不到,只以为苏漾睡着了,小心翼翼地掰过苏漾的肩膀,却对上苏漾一张泫然落泪的脸,脸上四条泪痕清清楚楚。

明峦:“?”

这又是什么情况?

明峦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人情贫瘠的地方,环境造就性格,他对情绪没有那么敏锐,再加上感情经历一片空白,他并不能理解苏漾是为什么哭。但是——

他觉得苏漾哭起来有点动人。

像……雨打梨花。

就在这时,林叔端着刚熬好的醒酒汤进来了。乌黑的醒酒汤飘着淡淡的生姜味,在白色的小碗里摇摇晃晃。

“哎?怎么了?”

“漾漾怎么哭了?”

明峦诚实地摇头。

他不知道。

林叔放下醒酒汤,心疼地看了眼苏漾,“怎么……怎么就喝酒了呢!小少爷也真是,不明不白的东西也拿回来给漾漾喝,这真是让他遭了大罪了,漾漾之前很少喝酒的,酒量也小,以后最好是碰都不能碰。”

明峦起身给林叔让地方。

他端起茶几上的醒酒汤,勺子轻轻搅了搅,确定了温度适宜后,让林叔扶起苏漾喂了两口。可能是有点难喝,苏漾喝了两口就牙关紧闭,不想再喝了。

“这怎么办?”林叔着急,“漾漾,再喝两口。”

明峦丝毫不慌张,一片坦然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苏漾的下巴,苏漾被迫张开了嘴,一口新鲜的醒酒汤就又喂了进去。

林叔:“?”

林叔:“??”

等等——

“不是。”林叔大为震惊,简直要结巴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喂啊?难道你平常都是这样喂的?”

明峦等苏漾吞咽后,又熟练地捏起他的下巴,再喂了一口。他面对林叔的震惊,很自然地点头了。

林叔看了看明显都熟悉这种投喂模式的苏漾,又看了看已经快将一碗醒酒汤喂完的明峦,老脸痛苦地皱了起来。

啊!!!

“这……怎么能这样啊!”林叔心疼不已,“小明,漾漾虽然比你年纪大点,但是他的性格是敏感可爱的,你对他……温柔一点啊。”

明峦放下小碗,陶瓷的小碗与茶几碰撞发出一声小小的声响,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写了两行字递给林叔看。

【这样喂,他才会喝。】

【他很倔。】

林叔哽住。

那……那也是。

但是,但是,这也太粗暴了!

酒醉后不能泡澡洗澡,明峦只能将苏漾抱到卫生间,用温毛巾给他擦洗了一遍身体,顺带将沾满了酒味的衣服给换了下来,穿上干净的睡衣。今晚的药和热敷按摩都暂且搁置下来了,苏漾提前进入安睡。

卧室的门关起来,明峦坐在小客厅里打开了今天刚买的学习资料和各科试卷。崭新的纸质有种墨水香,闻起来很舒服,明峦闻了闻很喜欢,坐在地上开始一边看学习资料一边写试卷。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夜半,口干舌燥的苏漾察觉到几分燥热,不耐烦地掀掉了身上的薄被,又胡乱地扯开了睡衣的纽扣,感觉到清凉后才安分下来。

与此同时,明峦正在做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灰白的天空,大风呼呼地刮着道路两旁的树,地上的落叶飘起,显出深秋的萧瑟。一双红色高跟鞋的急匆匆地从狭窄的石板小路上踏过,风吹起纯黑色长裙下摆,消失在石板小路的尽头。

画面一闪,又是那双红色的高跟鞋,红色高跟鞋的对面是一双朴素的黑色小皮鞋。明峦感觉自己的五感都退化了,他听见两道模模糊糊的交谈声。

“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的。”

“哈哈哈!我看她……得意什么……”

“鸠占鹊巢……真是痛快。”

明峦感觉自己被什么束缚着,眼前一片昏沉,只能看见迷糊的色块。风很大,吹在脸上刀割般的疼痛,明峦渐渐失去意识。

无边的黑暗后,明峦又听到了两道迷迷糊糊的交谈声,一道声音是刚才那交谈声里的女声,另一道声音遥远又亲近,像是听了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