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骠骑大将军府常岁宁

常岁宁好似没瞧见昌淼,目光只看向昌淼身后的球门方向,掂了掂手里方才从那三人手中抢来的球,往上轻一抛起,毫不犹豫地挥杖击了出去。

她击的确是球门的方向,奈何昌淼恰就拦在她与球门之间。

“嘭!”

彩球重砸在昌淼侧脸之上,打得他的头偏向一边,惨叫出声。

四下骤然一静。

昌淼颤颤抬手捂着疼痛麻木的侧脸,口中吐了口血水出来,察觉到几颗牙齿甚至有松动之感,又吐一口腥锈血水,果然有一颗牙跟着被吐了出来。

……他的牙!

昌淼神情一颤,眼睛里登时喷了火。

“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也敢在我面前撒野!”他因脸颊很快肿胀口中血沫子没吐干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然而身上的戾气却已有冲天之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还从未当众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他连见都没见过、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蠢东西!

这国子监内,但凡有些名望或家世出众者,他都认得,而对方如此眼生,显然是个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

遭受了从所未有的奇耻大辱的滔天怒气已彻底冲昏他的头脑,自恃身份远高于对方的优越感让他更是没了分毫忌惮——

有一瞬,他甚至忘了自己此时身处赛场。

此刻他只一个念头——他必须要出这口恶气!他要让对方百倍还回来!

昌淼红着眼睛,纵马挥杖直冲着常岁宁而去。

他面前根本没有球,那只砸在了他脸上的球已经滚落地上,因黄队四人已有三人摔下了马,这般局面下,一时再无人顾得上去夺球。

故而,若说此前他们还借着打球做幌子,那昌淼此时便真正是明目张胆地伤人了——

裁判官见状一惊。

“赛场之上绝不可伤及同窗!”

“此乃违反赛规之举!”

赛场之外围观众人也立时哗然色变。

昌淼却如疯了般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那手中高高扬起的球杖已经挥向了那名“替补少年”。

这方向显然是直接冲着人的脑袋去的,如此力道砸下去,不说脑袋开花,大小也得有个好歹。

偏那“少年”根本没有要躲的意思。

已有胆小的女眷不敢再看,颤颤闭眼偏过头去。

崔琅看在眼中,瞳孔一阵紧缩。

前头拿马撞她不躲,说是想试试昌淼的马撞起人来疼不疼——

眼下拿球杖砸她脑袋也不躲,总不能是想试试昌淼的球杖砸起头来疼不疼吧?!

“祖宗,这可不兴试啊!!”崔琅颤声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这玩意儿试试就逝世!

“放肆!”同一刻,认出了那替补少年究竟是何人的姚翼猛地站起身来,面色紧张而沉极:“这昌家郎君简直是……”

说着,面色一滞,余下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千钧一发间,众人终于见那“替补少年”有了动作。

那“少年”身下马匹未动,只上半身往后折腰倾去,躲去了那迎面一击,而后以扎着蓝色彩带的纤韧腰身为支撑往右偏转身体,半直起身之际,迅速抬手反握住了昌淼那扑了空的球杖的上半段。

“少年”束起的马尾随着动作飞扬起落,如一面铺展开的柔软绸缎,也如一幅游动着的水墨——

但“少年”的动作却半点不柔软。

“少年”夺握球杖之际,人也在马背上坐直了回去,同时手上猛地一个用力,便借着鞠杖将另一端的昌淼从马上生生拽落了下来!

“扑通!”

直接被拽落下来的昌淼脸先着地,摔了个狗啃泥,连叫声都被闷下。

四下赫然瞪大了无数双眼睛。

“儿啊!”妇人三魂七魄似要离体的尖利惊叫声响彻四下。

偏下一瞬又见昌淼骑着的马匹因此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急乱间马蹄踩在了倒地的昌淼身上,马匹失控往前踏奔而去。

刚要上前的昌家夫人见状呼吸一窒,这次连惊叫声都发不出了!

常岁宁拽着缰绳避开那横冲直撞的马匹。

马匹发疯般往前疾奔,眼看便要冲破赛场围栏,撞向观赛者。

四下众人赶忙避散。

“驾!”

常岁宁清喝一声,驱马飞奔上前追向那失控的疯马。

然而行至一半,见得那马匹冲撞而去的凉棚下自有人稳坐未动,她遂收束缰绳,停了下来。

既有能干活的人在,那她便不多费力气去追了。

见她忽然停下并坐在马上静静看着自己,那神态仿佛在说“无所谓,崔璟会出手”,崔璟本人:“……”

姚翼:“不好,这马怕是要伤人!”

元祥:“……是的。”

凡是长了眼睛的应当都看得出来。

“大都督……”元祥正要询问自家都督是否要他将那疯马制服时,只见眼前的身影一闪——

元祥视线追随间,青年已然飞身上前,袍角翻掠间,人已跃上了马背,生着薄茧的修长大手收紧缰绳,生生将马匹拉得半仰起身,复又落下。

如此几番来回,马匹逐渐安静下来,停止了抵抗挣扎。

四下众人松了口气:“多亏了崔大都督!”

元祥上前去。

崔璟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元祥:“先看好这匹马。”

“是。”

常岁宁也下了马。

蓝队其他三人也已下马朝她走来,那胡姓少年忙问:“替补,你没事吧!”

毫发未损的常岁宁点头:“当然。”

“这还用问吗,瞎子也看得出来了谁有事谁没事了。”崔琅面上几分与有荣焉之色,才不管那倒地的昌淼死活,故意扬声问那裁判官:“最后一节已毕,我们蓝队得旗两面,是不是我们赢了!”

加上前面赢的两节,今年击鞠赛的赢方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了。

先太子殿下的鞠杖也是他们的了。

最重要的是昌淼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他们这口气也出顺畅了!

“你们将我儿重伤至此,竟还敢称自己赢了!”

昌家夫人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一边跪身下去查看昌淼情况,见他满脸是血,人也动弹不得,既心疼又害怕:“我可怜的儿啊!”

说着眼泪都砸了下来,催促身边人:“快,快将人背去医堂!”

“先勿要随意移动——”昌淼的父亲昌桐春沉声道:“速请医士来此!”

那马蹄踩在了后背处,恐伤及了筋骨,胡乱移动乃是大忌。

便有人跑着去请医士过来诊看。

混乱过后,赛场之上众人神情各异,除了伤了最重的昌淼之外,其他三名黄队学子也都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