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沈佳城回家的时候又已经是午夜。这次,家庭办公室人满为患,可卧室、书房却空无一人。他只好反复拨打赵立均的行动电话,问秦臻在哪。
还是李承希提示他说:“看电视。最开始是军校找他,不过这帮记者好像后来跟丢了。不知道他现在人去了哪。”
“军校找他?打电话不行吗?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沈佳城强压怒火,维持着冷静,“外面现在是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这样,太危险了。”
赵立均立刻表示,今天自己从头到尾都跟着沈佳城,打了一圈警卫班的电话,发现只有罗毅的接不通。
沈佳城打开电视,才得知缘由。电视台正在回播秦臻开车去军校的视频素材,一路上他都被长枪短炮围追堵截。整整一个小时,李承希要同他商量顾问团队的的民意调查报告,可沈佳城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他一直在盯着电视屏幕上那段视频。旧十巷推文 vb;安南瓜瓜
沈佳城数次拨打秦臻手机,都没有接起。罗毅竟然也玩失联,一向沉稳的赵立均都气得破口大骂,说明早上班第一件事就解雇罗毅。
沈佳城怒意过后,是深深的无奈,他叹口气,说:“罗毅这小子只听秦臻的,别试了。我知道他在哪。”
他示意其他人稍等,独自走进书房,抬手拨打一个电话。
是星辉的座机号码。这号码这几年间他也背得烂熟于心,之前竟然一次都没打过。好像如果打了,如果打通了,就坐实一些本不愿相信的事实。
政客善于对外伪装没错,可更擅长自我欺骗。
可这次,秦臻竟然接了。
两个人对着听筒呼吸十几秒,好像有意维护眼前的沉默假象似。仿佛不开口,眼前的一切危机都不存在,昨夜的愿景就能延续至今。
最后,沈佳城开口,只讲三个字:“回家吧。”
秦臻的喘息声很重。可他没有立刻回应。
沈佳城颇为坚定,又重复一遍:“秦臻,听我的,回家吧。结一天的婚,我们就是一天的伴侣,一天的盟友。无论……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困境逆境。这是誓言,我要一辈子遵守的。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来找他的李承希于一墙之隔听到了这句话。她惊讶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沈佳城第一次说。而上一次,是三年前。
——“我,沈佳城,愿意承诺,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困境逆境,我愿意永远爱他,守护他,直到死亡。”
他竟然是在重复他的婚礼誓言。可语调,却再也回不去新婚那一天的波澜不惊。
秦臻终于发话了:“是,我们俩之间的誓言是誓言,那你就任典礼上的誓言就不是誓言了?保护好你自己的个人安全,捍卫你所代表的人民的权利,以集体利益为最高行事准则……”
沈佳城的声音都在颤抖,显得十分痛苦:“别。秦臻,你——别这样。”
回答他的,只有电话忙线的声音。
李承希有些着急,先一步拉开门,叫他。
沈佳城垂下头来,深呼吸几次,企图平复心情。
霎时间,竟然有一个想法无比清明。秦臻今天为什么回了星辉?除了军校以外,他都去了哪里?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
沈佳城上楼,一把拉开了雅苑卧室的衣橱间。
属于秦臻的那一侧,西装、三件套、白衬衫、休闲衬衣都在——
只有一件关键的东西不翼而飞。是秦臻妥善保存的,占衣橱空间最大的,他结婚那一天穿过的,51级海军制服。
在李承希的注视之下,沈佳城又一步步走回家庭会议室。谈话议论声、纸页翻动声霎时静止。
“沈主席。”李承希又叫一遍,声音里有几分沉重。
沈佳城先开口说:“老谭,有一件事得麻烦你。之前你在所有媒体和电视台的前同事和朋友——帮我打一圈电话问问,如果有人接到秦臻的电话要做采访,尤其是视频采访,让他们先打电话给我。”
说完这件事,沈佳城的表情才有片刻放松。自危机爆发这三天以来,他头一次露出点微笑的模样。他抬头问李承希:“如果我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在检察院担任要职,在议会推动过一项法案通过,在自己的选区得到了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支持率,并且他父亲同样是清清白白且倍受爱戴的政客……”
李承希不解道:“行了,我们在座每一个人都知道你有竞选的资历,你不用……”
沈佳城笑着摇摇头,又说:“我刚刚描述的,是温思勉。”
李承希知道他耍小聪明,稍稍有些尴尬。可仔细想来,这句话确实有其道理。
陈颂江的突然倒台造福了对面党派一众新锐政治力量。自由党目前支持率最高的议员,是同样是当打之年的温思勉。温思勉和沈佳城的履历背景都非常像,同样出身名门,一年前推动了教育普改,是最近一年最炙手可热的议员人选。
沈佳城低下身体撑住长桌,轻轻地说:“你们的思路错了。现在你们所做的所有工作有一个前提,就是希望我能够连任。我们的民调,都是按照两年后参与选举的模式做的。”
沈佳城低头,看着他位置上摆着的一份份报告,上面有红红绿绿的各类图表,展示了各种情况之下民众对自己的支持率,用高深模型预测连任选举时自己在每一个选区的胜率如何。
“战争已经结束了,在剩余的任期之内,我会努力让联盟方方面面回到战前的状态,甚至回到我父亲第一个任期之内的状态。此时再谈连任,究竟是为了联盟,还是为了我自己?”
顾问团队面面相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坐在权力顶峰的政客不是真政客。沈佳城团队的人各个都有着知名学府完美履历,选择了他,就是押宝在他身上,赌他能有长久的政治前景。如此危机时刻,悬于一线的不仅仅是秦、沈二人的名誉,更是他们未来的工作。
“如果我们抛开连任这个问题,只谈现阶段支持率的话——这几年来,为什么西区的群众支持我,因为无论是采访还是工作中,我都尽可能保持一种真实。之前的选举我能取胜,也是因为我父亲去世以后,他们能看得见我的挣扎和痛苦,并且从这种挣扎和痛苦中,看见了我的决心。”
沈佳城目光炯炯,越说越精神,带着一股不可辩驳的坚定:“数据是数据,人心是人心。三年前,是我亲手选择了秦臻,是他,还有军方给联盟带来了战争的胜利,给我父亲带来了政治成果,给我带来了今天的位置。因为我,他也被牵连进这场斗争里,他之前的所有成绩被抹杀,名声被如此玷污,还不得不反复回忆起失去战友的那场行动。现在他一个人,有口难辩,有家难回,有车都难上,如果我在这种时候放弃他,那我谈何真实?我——还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