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张狂
姜瑶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让温热的茶水流淌进自己腹中,慢慢地转化脑子中的信息。
从少年入学宫学习,再到结识姜拂玉, 隐居乡里……
她应该,基本上已经了解林愫的过往了吧……
但是总觉得好像忽略了什么。
吃完下午茶后脑子又装了许多信息,姜瑶困乏了, 来不及多想,她还得补回今天缺失的午觉。
然而就在这时候,姜拂玉亲自将抄录的文书送了过来。
这部分是被精挑细选筛选下来的,挑出适合姜瑶看的,被女官抄录简化,原本厚厚的一沓, 现在只剩下那么两小叠。
跟随姜拂玉一起来的,除了徐芳菲,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师,你怎么来了?”
姜瑶在困顿中看到许淑雅,眼前一亮, 听到她喊自己, 许淑雅朝她露出和善的笑意。
徐芳菲替她回答道:“陛下担心殿下不识字,为殿下挑选女官伺候殿下笔墨, 因为许大人是殿下的老师,与殿下相识, 殿下亦与许大人相处融洽,故而点了许大人来。”
原来如此, 大家都以为她看不懂字, 让许淑雅给她当复读机。
姜拂玉不是来找姜瑶的,刚和姜瑶打完招呼, 让许淑雅和徐芳菲带着姜瑶去了书房,走到林愫面前,脸色不佳地道:“你,随我出来一下。”
……
在姜瑶面前吵架的确不太好,这是林愫和姜拂玉的共识。
林愫没有迟疑就跟着姜拂玉离开。
姜拂玉也没有说带他去哪里,只是一直往前走。即便她不说,林愫也能猜到,自己私自用了姜拂玉的暗卫,被她发现后肯定会找自己兴师问罪。
他做的时候已经想到了。
他抬眼看着姜拂玉带着自己走向的方向,果然是去往诏狱。
身侧的宫人皆垂首不语,紧紧跟在两位主子身侧。
两旁宫墙高耸,再往前,就是诏狱,关押李九的地方。
林愫抬眼望着天空中低飞掠过的乌燕,阴云密布,今日的天变得可这么快,姜瑶下午时还能在晴空下放风筝,不久之后,又要下雨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停下脚步,“要说就在这里说吧?”
姜拂玉猛地转身,眼眸凝聚成一条逼仄的细线,她像是已经怒极,竟然反而笑了起来。
“你父亲当真养了一条好狗。”
姜拂玉陡然凌厉,“食君之禄,替天子养的爪牙,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一家的东西?”
夜刃本该只有她才能调动,其他人如果要用,也要从她手中取得令牌,并且期间所做之事必须如实向她汇报。
从来没有人越过她调动这批人。
今天林愫调走夜刃光明正大将凤仪宫和内务府的内官带走,她居然在一个时辰后才得知。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这就已经说明了,夜刃的人选择听从林愫,而不是完全服从于她。
夜刃的人她已经不能再用了。
她目光凌厉,争锋相对,“林愫,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林愫目光依然平静如水,但一汪深潭下,暗潮汹涌而至,在姜拂玉怒火下,居然勾唇笑了起来。
“陛下,你生气了?”
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只不过这种平和像是故意伪装的假象,眼底深处,看不出一点真情。
看得人心里发毛。
“陛下生气,是因为伤心我对你有所隐瞒,还是感受到了威胁?”
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你以为他们是天子爪牙?但陛下应该明白的,像我父亲那样的人,总要为自己留点后路,如果父亲训练出来的人真的安安分分愚忠于君主,当初在先帝和您之间,他们当然会选择听从先帝的命令,而不是选择帮你。”
夜刃的前身是肃宗皇帝的暗卫,其实,林愫没有告诉姜瑶的是,林愫的父亲当年担任的官职,就是替天子招募训练这批暗卫的主司。
后来,肃宗皇帝薨逝,先帝继位。
林愫的父亲与姜拂玉生母宁妃有故,加上他亦不满继位的太子,所以瞒天过海,在帝位更迭之际,将这批人交到了姜拂玉手中。
暗刃当初选择服从于姜拂玉,完全是因为林愫的父亲。同样因为林愫的父亲,他们也可以选择服从于林愫。
鲜少有人知道,林愫从小也是被丢进暗卫营里,和这群人一起训练长大的,如果当初他没有假死离开,就会留下,接替他父亲的班,成为他们的新任主司。
……
在姜拂玉眼里,暗刃明面上始终是她的人,他们买身的银子、给他们发的俸禄,用的也是天子私库,他们是南陈的人,本来也该忠于君主。
她没有想到,林愫它父亲当初居然背着她留了后手。
林愫从前动这些人还好,哪怕是偷偷摸摸调了不让她知道也罢,现在光明正大跟她的人勾勾搭搭,直接不打招呼把宫人抓紧诏狱,不就是分明是一种挑衅,向她宣誓着“暗刃”的所有权。
姜拂玉怒极了,“你非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陛下在忌惮我吗?”林愫依然是笑着,“只是一个暗刃就让你如此了吗?”
“暗刃”并不是普通人。
永乐年间,皇帝曾经在一再派人前往各地,精挑细选,挑出根骨好的男孩入京习武,一点点培育起来。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是以一挡十的精英。
姜拂玉用这把刀刃暗杀过不少人,清除了她登基路上最后的障碍,播撒君威,震慑天下。
“暗刃”这个名字,一再令人闻风丧胆。直到现在,她还在用着这把刀,指哪打哪,称手得很。
林愫舒了口气:“不用担心,你没必要害怕我什么,我要他们替我办些事罢了,将来必定物归原主,除此之外,我不想要属于你的任何东西。”
“还记得说过,我不在乎你能够给我什么,江山?后位?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乎吗?”
他闭了闭眼,笑意渐深,笑着笑着,竟然有点难以遏制的癫狂,“因为只要我想要,我都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夺来,根本无需你的施舍,别说是后位……”
他伸手想要抚摸姜拂玉的面容,“哪怕是你的……”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清脆的剑鸣,盖过了他的声音。
姜拂玉抬手拔出了身侧随从的佩剑,抵在林愫胸口前。
跟随在身边的宫人已经战战兢兢,见姜拂玉拔剑,吓得纷纷跪地。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姜拂玉握剑的手极其稳当,目光冰冷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