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迪克：我知道，我很多余

提姆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身后低声交谈着的布鲁斯和拉斯洛·米切尔身上, 他知道拉斯洛·米切尔的到来也许是个突破口，但也知道也许不是。

提姆只是提不起来力气去思考，他大脑放空地伸手捞起了路加维尔平放在身侧的左手, 拢着他泛凉的掌心一点点像是猫咪踩奶似地给他按摩着。

这是提姆·德雷克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他习惯在看望路加维尔的时候和他聊聊天, 勾着他的手指慢吞吞地贴贴蹭蹭。

布鲁斯聘请了多名职业护工负责路加维尔的日常照料工作, 自然用不到提姆再额外的做些什么。

但提姆想要这么做，或者说, 他必须这么做。

他必须从不是虚假的十指相握里感受着路加维尔的体温、亲吻着他手腕微弱律动的脉搏，埋首着听见他清浅但缓缓的呼吸声，才能够有着‘路加维尔仍然活着、仍然存在’的确信。

或者说，提姆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说服自己。

否则，他时常会有种路加维尔也许早已离开死去，留在病床之上、毫无生气、一成不变的躯体只是没了生命的空壳而已的恐惧。

提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这一切来得都太过突然太过不真实,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仍然不能接受路加维尔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来的事实。

也许是他还没从那个阳光明媚的庭院里，从路加维尔脚步轻快地冲他走来, 一边含糊地说着要谈谈, 一边任性地用膝盖撞着他的大腿说‘我想吃冰淇淋’的午后里走出来。

——又或者是, 那天之后每每他和路加维尔相拥接吻时，路加的呼吸都太过热烈，而他手掌下覆盖的胸腔又总是激烈跳动的砰砰心跳实在太过鲜活。

这反而，让现在忽然停止的一切都变得虚假。

就像是头也不回扣动扳机、又毫无根据陷入昏迷的路加维尔和他们所有人开的玩笑。

因为，没谁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发生。

而无法找到的答案, 和似乎毫无头绪的解决方法则是更加进一步加深了这种难以理解的荒诞感。

即使，提姆已经逐渐习惯了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 即使路加维尔住院套房的一间休息间里已经有了他的床位，即使他的情绪早已非常平静……

但他仍旧无法接受，不能理解。

病床旁瓷砖上的小型加湿器发出了‘噗噗’声响，提姆听见了身后靠近的脚步声。

——是那个疑似和路加维尔隐秘过往有关联、即使失忆了也要来探望路加的拉斯洛·米切尔。

提姆垂着眼帘，双手虚拢着路加维尔垂落的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路加维尔修长的手指。

虽然听出了对方靠近的脚步声，但他像是浑然不觉一样地占据了路加维尔身侧的位置，丝毫没有要给对方让出位置的意思。

拉斯洛·米切尔的脚步微顿，他绕开了提姆·德雷克所在的一侧，来到了靠近窗户的病床另一边，站到了提姆的对面。

拉斯洛·米切尔同样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提姆·德雷克的身上，或者说从进入病房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完全落在了病床上的路加维尔身上。

他一进门就想要快步走到病床前，查看路加维尔的情况，拉近和他的距离，但却被完全没眼色的布鲁斯·韦恩拦住了退路，拉着他没完没了地说了个不停。

直到被布鲁斯·韦恩开始感激地握着他的手上下摇晃着说着谢谢，一直看在对方是路加维尔·韦恩父亲面子上，忍耐着的拉斯洛·米切尔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对方，委婉地表示了他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的想法。

被拉斯洛·米切尔抛在身后的布鲁斯收敛了神色，落在拉斯洛·米切尔身上的视线显得晦暗不明。

他没有在拉斯洛·米切尔的手上摸到任何的茧子——在刚见到了拉斯洛·米切尔的时候，布鲁斯就意识到了拉斯洛·米切尔身上的不协调感。

布鲁斯一开始以为这种不协调是由于他脖颈露出的烧伤痕迹和眼角处的划伤与他本人的照片有所出入造成的，但经过了今天上午的交谈那种不协调感越发浓重。

不知道为什么，拉斯洛·米切尔本人给布鲁斯一种他在看到照片和录像时所没有察觉到的熟悉感和怪异感。

他似乎应该身高更高一点、身形更健壮一些、头发的颜色好像也不太对。

布鲁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他一贯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他在早晨见到了昨晚没来得及碰面的拉斯洛·米切尔时，便开始快速查找起了所有他记忆里符合他‘应该’印象的人物。

最终，一个有着深邃灰眸、脸庞冷硬轮廓隐隐和拉斯洛·米切尔高度重合、气势同样冷峻却更加疯狂、危险的身影浮现在了布鲁斯的脑海里。

紧随其后的，就是与之相关的各种记忆跟着飞速复苏：那是在芝加哥，同样是在当时路加维尔所在的病房里，那个不知道因为什么深夜推门闯入路加维尔病房里、最后在纸牌魔术下什么都没做悄然失踪的危险角色。

有所改变、不合常理但似曾相识的外貌，独特难以掩饰的气质，以及作为警探明明应该具有的、但却毫无痕迹的枪茧……

布鲁斯的咬肌紧绷着，他的眸色晦暗地快速对比着所有和两者相关的信息：除了外貌和其实的相似以外，当时那个纸牌魔术师还疑似潜入医院击杀了路加维尔负责的涉案人员，同时还不顾暴露风险地前去探望了路加维尔的伤势。

根据迪克的说辞，拉斯洛·米切尔似乎和布鲁德海文市的一个罪犯的非自然死亡有关系，并且他的活跃和昏迷时间和一个出现在当地的‘瘟疫医生’有关。

即使布鲁斯现在还没有什么能够证明拉斯洛·米切尔就是那天他在芝加哥见到的那个纸牌魔术杀手，但是多年面对罪犯和事件锻炼出来的直觉已经让布鲁斯有了颇为笃定的判断。

这两个都极其在意路加维尔，并且与之相关，似乎都有着某些特殊能力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那么这么一来，拉斯洛·米切尔之前出现在布鲁德海文的时机就更显得可疑了。

布鲁斯之前就已经通过迪克拿到了拉斯洛·米切尔的DNA，但问题是他并没有芝加哥的那个纸牌杀手的DNA，否则，他就可以直接通过DNA比对来直接确定拉斯洛·米切尔的身份了。

虽然通过伊莱·泽维尔和路加维尔的种种不寻常，布鲁斯已经尽量高估了他们背后和过去隐秘的危险等级，但是从拉斯洛·米切尔的出现——也许在路加维尔所遗忘的过去里，那隐隐露出的冰山一角比布鲁斯想象的还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