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男主要吃软饭(六)

家里最有出息的儿子回来了,顾父顾母只有高兴的份儿。

夫妻俩丝毫都没有怀疑:这不年不节不放假的,儿子忽然回来做什么?

两口子里最伶俐、最泼辣的顾母,也只顾着拉着儿子的手合不拢嘴,一句过多的话都没问。

父母不问,顾倾城也不主动说。

一家人只顾着说些分别后的闲话。

主要是顾母在说,顾父是个老实头,不只是在村子里,就是在家里,也几乎不怎么说话。

拿着个旱烟锅子往门槛上一蹲,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一边满脸满足的看着母子几个闲聊。

他真的习惯了这种躲在角落的感觉。

顾母和顾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也都习惯了父亲的“神隐”。

唯有顾倾城,看到顾父还在抽旱烟,就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爹,咱试试这个!”

顾倾城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递到了顾父的手边。

“这是啥?是城里的那种烟?”

顾父有些惊喜,赶忙将旱烟放到一边,伸手借了过来。

他的大手非常粗糙,上面满都是老茧和伤痕。

这是标准的老农的手,仿佛树皮一般,却撑起了一个家。

顾父的手刚刚接触到那根细长的烟,忽的想到了什么,赶忙又收回来,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

确定手干净了,这才小心翼翼,仿佛捧什么珍宝一样接了过来。

顾倾城看得有些心酸,这就是最底层的老百姓。

也是“他”的老父亲。

明明辛苦劳作、明明为国家为家庭做出了贡献,却还是有着下意识的卑微。

顾倾城本身出身高贵,上个世界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很少有机会接触这种真正的底层、贫寒的家庭。

“啊呀,你个老头子,你是个啥身份,抽个旱烟就成了,咋还拿儿子的烟?”

顾母已经冲过来,一把从顾父手里抢过来。

“儿啊,你别糟蹋好东西。你爹习惯了抽旱烟,这些啊,你还是拿着自己抽吧。”

顾父表情略尴尬,却还是顺着顾母的话,讪讪的说,“对!对!还是旱烟有劲儿。你这个啊,光好看,抽着没劲儿!”

如果顾父的眼神不是那么的不舍,这话就很有说服力了。

“娘!我不抽烟!”

顾倾城知道,顾母这是心疼钱。

对于老一辈的父母来说,他们总觉得自己不配用好东西。

家里若是有什么好的,都会留给孩子,或是拿去待客。

嗯,面子比里子更重要。

顾倾城却不会在意这些,她笑着对顾母说,“这烟我本来就是买给爹的。”

“不只是烟,还有衣服和鞋子呢!”

“对了,娘,您不是一直都想去京城吗,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接您和我爹去一趟京城。”

顾倾城柔声说着,态度却坚定。

她从顾母手里拿过那只烟,点上,然后送到了顾父的嘴边。

顾父略显无措,下意识的看向顾母。

顾母:……你个老头子,看我做什么?

儿子都给你点上了,他不抽烟,我也不抽,你还不赶紧接着?

没得都浪费了!

接收到顾母的眼神,顾父赶忙张嘴叼住。

一开始不太适应,还被呛了几口。

虽然眼泪都呛了出来,但顾父的脸上堆满了笑:“还是城里的烟好!够味儿!”

“爹,您觉得好,就抽这个!”

顾倾城说着话,抬手就把烟盒塞进了顾父的上衣口袋。

“不用!我尝尝味儿就行。那什么,这个你还是收着吧。”

“对啊,儿啊,你不抽烟,出去见了人,给人家抽也是一样的。”

“……对,你娘说得对!”

“儿啊,你可是要当干部的人,要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你爹抽了半辈子的旱烟,早就习惯了,别糟蹋了好东西。”

“……”

顾父顾母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

顾倾城明白他们的心意,却不会赞同。

“爹,娘,我是大学生,可你们是大学生的爹娘啊。”

“你们吃点儿好的,穿点儿好的,都是应该的。”

“怎么就成了糟践?”

“爹、娘,儿子要毕业了,能挣钱,你们不用担心。”

顾倾城知道,想要改变父母的老思想、老习惯很难。

但她会竭尽所能的给父母“自信”——他们,并不低人一等。

顾父顾母愣了一下。

他们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话说,儿子一直都是优秀的,也很孝顺。

但,随着他去了京城,随着见识、能耐的增长,他渐渐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不是说儿子真的有了养家糊口的能力,而是他的身份发生了改变。

他是大学生啊。

他是顾家,乃至整个刘家庙的骄傲。

顾父顾母这些长辈,在他面前,反倒开始卑微起来。

慢慢的,父母与儿子之间的位置发生了倒置。

顾父顾母开始在顾青城面前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说错话、做错事,惹得儿子不高兴。

顾青城呢,倒也不是白眼狼,而是随着眼界的提升,他不知不觉就变得强势起来。

但,此刻,顾倾城却告诉二老——

我是大学生,确实很优秀。

可你们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你们更了不得。

说句无赖点儿的话:大学生怎么了?我还是大学生的爹(娘)呢。

顾父顾母紧紧的看着儿子,确定他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真心实意的以他们为骄傲。

“哎呀,这城里的烟好是好,就是太冲了!”

顾父装着被呛到的样子,抬手擦了擦眼泪。

顾母眼眶也红红的。

哎呀,真好,养了个孝顺、有良心的儿子。

儿子这么有出息了,却一点儿都不嫌弃他们。

不像隔壁村的那个白眼狼,才去县里工厂当了几天的临时工,回来就嫌弃这、嫌弃那的。

最可笑的,他还嫌弃父母的口音,说太土。

连爹娘都不喊,非要叫什么爸妈。

俺也不说了,非要说我。

如果他学的好也成啊,偏偏不伦不类的,听着就别扭。

“切!就去了个县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儿子还在京城读大学呢,也没说改口叫爸妈啊。”

“还嫌土?咋就土了,咱们祖祖辈辈都这么说,就‘土’着他一个人了?”

顾母没少跟乡亲们吐槽。

而她也有笑话那人的底气——她儿子却是在京城,且人家顾青城回家后,也却是不忘本的说家乡土话。

顾母不识字,却十分清醒。

她知道,自己怼人的这份底气,就是来自于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