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下课后的校园里, 晚风吹过。
不知道哪一间教室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咚作响,为寂静的走廊增添了几分声响。
拦截她的少年有双血色的眼眸,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 他佩戴着白色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
然而, 并不需要露出整张脸, 时岁就能清晰地认出这是谁。
和预想中的见面完全不同。
时岁还以为要到达始祖面前,又或者还要度过很漫长的时光, 但没想到会是现在, 一个算得上平常的课后。
时年握着她的手,指腹在时岁的手腕处摩挲着,血族冰凉凉的温度透过接触的皮肤传递过来。
他的身量稍微比时岁高一些, 昏暗的光线落下来, 双生子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在那一点光亮中拉长、再重新融入黑暗。
时岁脑海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那些问题撞在一起,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最先问什么。
她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时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空着的那一只手勾下口罩,露出那张和时岁相似、但轮廓明显是男性的脸庞。
他说话时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无声地昭示着自己已经不是人类。
时年说:“现在可以见你, 所以我来了。”
在时岁为那几个血族刻下烙印之前,始祖让他不要去见时岁, 为了最终的目的,时年按捺住了原始的冲动。
现在……终于可以见到她了。
时岁冷声道:“所以, 因为始祖的话,你就这样看着我担心你吗?”
她能够看得见时年的痛苦。
猎人和血族的世界充斥着普通人看不到的黑暗与折磨, 他年纪轻轻就要面对那些, 说不痛苦是不可能的。
但她以为他们是世界上关系最紧密的亲人, 时年起码应该告诉她,自己正在忍受痛苦——而不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时年没说话。
他的指腹下意识地在时岁的手腕处摩挲,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在转化的那天,手腕上似乎有一道很深的痕迹在这个位置愈合。
……啊。
原来在担心。
一种微妙的情绪,像是气泡水瓶子里从底部升上来的气泡,浮到水面上后炸开,晕乎乎的感觉。
血族是极其贪婪的种族。
时年注视着时岁,那些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满,把胸口那颗不会跳动的心脏撑得鼓鼓囊囊。
他喜欢这种感觉。
时岁压了压心头的情绪,她继续看向时年,问道:“这次来想和我说什么?再吸一次血吗?”
“什么都没有,时岁,我只是来见你。”
他叫了很多次自己的名字,时岁想,明明以前一直是叫姐姐。因为变成了血族,所以对以前熟悉的人的称呼也有了变化吗?
时岁不清楚,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些代行者侵入伊莱学院,怎么看都像是不安好心,有必要询问清楚。
时岁问:“告诉我,这次始祖想让你们做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的。”
“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压抑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出来,这一巴掌甚至让时岁的掌心隐隐约约作痛。
时年侧过头,白皙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悬在下巴上的白色口罩摇摇欲坠,他像是被扣掉了电池的机器,所有动作都停滞了。
“隐瞒很有意思吗?”
“之前也是这样的说法,明明知道要发生、发生过什么,但还是要和我打哑谜是吗?”
时岁说:“如果什么都是马上就会知道,你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她有点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放下手后指尖还有些颤抖。
时年侧着脸半天没有说话,只有手还握的紧紧的。
打重了吗?
时岁有些迟疑,她的掌心还在泛着疼,少年抬起手触碰自己的半边脸颊。
下一秒,沉闷的笑声从时年唇角溢出,他笑得很低,不靠近几乎听不清楚,肩膀微微耸动着。
时岁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弟弟情绪高涨。
……好陌生。
在成为血族之前,他一直是很乖的学生形象。比起行事随心所欲的时岁,时年总是能很细致地处理好所有麻烦,最多只会用无奈的声音喊一声“姐姐”。
和他人口中的时年仿佛是两种人,而现在,弟弟的另一面完全展示出来。
他靠近了一步,一手仍然紧紧地握住时岁的手腕,时年靠得有点太近了,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
少年弯下腰,短发蹭到了时岁的颈侧,他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时岁指腹领口上方一些的位置,随后将下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时岁……”他喊她的时候,两个字几乎是含在口中,带着别样的缱绻感,“他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说出来会影响因果。”
时岁:“预知未来?始祖……?”
时年轻轻“嗯”了一声。
脸侧有着燃烧一般的温度,在时岁看不到的角度,年轻又危险的血族张了张嘴。
他曾经的姐姐对他没有防备,他的鼻尖萦绕着让自己痴迷失控的气味,他随时可以对着这一处下口。
他的身体里曾经流过和她一样的血,他能在她的身上找到自己陌生又熟悉的本源。
这个想法让他有些不受控,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尾椎骨开始一路向上,在同僚眼中无比阴沉的血族再次兴奋。
那个十字架的银制耳钉在眼前晃着,随着呼吸的起伏,在半空中像是晃着秋千。
时年感觉到她因为这个拥抱安定下来的情绪。
“时岁……”
“只有你在乎我。”
这一次,要永远在一起。
*
时年是作为董事会的人过来的。
这所学校实际的掌控者其实是始祖——但他不管。有些时候是代行者出来管理事务,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四大家族以及一部分知情人类管辖。
由于各种原因,时年这段时间都会在董事会行动,他告诉时岁随时可以去找他。
……那里也是本校的禁区之一。
时岁在猎场射箭。
她心情其实不太好,时年的另一面让时岁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他最后说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时岁,自幼时失去了双亲的双生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