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二个纽约客
娜塔莎用胳膊肘戳戳史蒂夫:“要不要来块三明治, 队长?”
史蒂夫自己吃过早饭了,但再来一块也挺好。他从善如流接过盘子,三明治里夹着花生酱, 甜滋滋的, 有种令人罪恶的满足感。作为注射过血清的超级英雄,他其实并不在乎这点食物的热量,他珍惜的是同伴的心意,这是娜塔莎分享出的早餐。
“你觉得托尼在吵什么?”史蒂夫一边咀嚼三明治, 一边问。
“我不知道。”娜塔莎回答,“我在忙着给自己榨新鲜橙汁。”
史蒂夫安静地看着她。
娜塔莎无辜地回视过去。
然后这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哦得了, ”娜塔莎笑得拿指节揩了揩眼角,“我们俩一个十级神盾局特工, 一个有常人四倍听力的超级士兵,为了保护同伴隐私而为此付出的牺牲, 我觉得这值得托尼请我们吃一顿大餐。”
“当然,我帮你记着,小娜。”史蒂夫也笑, 把脸藏在三明治后面,“我要吃顿好的,人均要超——我不知道——五百?”
“大胆点!队长,五万美金!”托尼恼火地冲他们远远喊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们两个不想让人发现, 就不要笑得这么大声!”
那两个人毫不愧疚地对着托尼大笑,身边布鲁斯也轻轻踢了他一脚:“好了嘛, 安东尼奥, ”这混蛋呼唤着他的名字, 现在会这么喊他的也只有布鲁斯一个人了。“你念叨我够久了, 不如放我去吃点东西?我可是坐飞机直接停在你家楼顶的, 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托尼瞪着他。“这事还没完,”他宣称,“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到底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鬼样子,布鲁西。”
——斯塔克与韦恩结识在很久以前。
这很有趣,这不难理解。美国的上流社会就这么点大,诚然每个有钱人都削尖脑袋试图挤进去,但这个圈是排外且有限的,它有自己的潜规则。
一类人天生下来就属于这里。他们血管里流淌着蓝血,是那种被推崇的“老钱(old money)”,每个人都以自己长长的族谱为傲,尽管事实上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本土人。为了掩饰这一点,他们更要把自己装饰为欧洲式的贵族,连喜好也更倾向于那些华而不实、贵而无用的东西。
另一类人则是新生的。他们因过于势不可挡,而被人为的从“暴发户”里摘了出来,冠以“新钱(new money)”的名声。这类人出场的时候,旁人的眼光写满艳羡,用语言吹捧,拿行为去讨好。他们忌讳这类人的权势与金钱,同时在暗地里审视与评估:这样强劲的风头会持续几时?
显然韦恩属于前者,斯塔克属于后者。
作为这个圈子里罕见的同龄人,托尼和布鲁斯,从小就是被他人比较的对象。
八岁之前托尼羡慕布鲁斯。这几乎不用长篇累牍的去解释什么,任何热衷于捕风捉影追踪上流社会八卦的人,但凡看过一些小道消息,都会这样猜测:是的,他们想,显然霍华德不是那种会将儿子抱起来举高高的美国式家长,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托尼·斯塔克,为什么不会去羡慕另一个泡在蜜罐子里的同龄人?
——对。托尼承认,对。是的,他是有过。那个家庭仿佛一个完美的模板,令他看了刺痛,使他从小就不太乐意到哥谭去。老旧上年纪的庄园,壁炉里哔哔啵啵燃烧的木柴,摇椅上微笑着为孩子织毛衣的母亲,陪儿子在书房里念书的父亲。
那时候布鲁斯没有什么能拿出来吹嘘的名声,不像托尼,他憋着一口气要做给父亲看,四岁就设计出自己的第一块电路板。但布鲁斯,人们提到布鲁斯的时候,只会说:“哦,那个过着小王子生活的男孩。”
托尼因这样的先入意识,对第一次和布鲁斯的见面产生抵触。大人们分别介绍过他们二人之后便散开了,去商讨他们自己的事。儿童房里托尼板正地站着,意图使自己看起来更高、更加傲慢。他没意识到其实这是他不自觉在学习他的父亲,只绷着声音说:“你就是布鲁斯·韦恩,你天天在学什么——你读过温伯格的《量子场论》没有?”
托尼面前的男孩摇了摇头。他皮肤很白,是那种不常见阳光的白——托尼想着哥谭这个城市总也阴沉沉的,果然没什么太阳。那双蓝眼睛眨了一下,他看起来并没有被托尼的态度惹恼,但同样不显得热切。“我最近不被允许出门,”布鲁斯温吞地说,“新的家庭教师据说也来不了了。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你可以去我父亲的书房,我能偷偷帮你打开门,我不会告诉大人你没有陪我。我想,那里会有你喜欢的什么量子论。”
那时托尼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他当时没有深思。等长大之后他常常回想,不由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布鲁斯·韦恩的童年当真如媒体所述,过着梦幻如童话的生活。
那么,小时候的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形成高敏感的性格。
一个被捧在手掌心予取予求的孩子,不应该能这么敏锐地察觉到当时托尼的不屑与厌烦,并正确的做出回应才是。
与之相对,托尼的性格没有这样细腻,但他情感丰富,小时候也很依赖直觉。他从小布鲁斯的让步里咂摸出一点别的滋味,不由得愧疚起来。“……我倒也没这么想看书,我是说,那本书我家也有,”托尼撑着他虚假的盔甲,向前一步问:“倒是你,为什么你不能出门?”
小天才的脑子里都是灵动的数据与科技,他的知识储备里暂时没有太多人性的丑恶,以他的年龄,还没有大人会告诉他这一点——尽管他已从自己的家庭里体会过了。
布鲁斯歪头看了看他。那身儿童西服穿在他身上刚刚好,衬衫顶端系着个小小的黑色领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因为你其实谁也不认识,”布鲁斯若有所思,“但既然你谁也不认识,说不定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你会为我保密吗?”
托尼第一次从同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平时都是他家的管家,埃德温·贾维斯,一位真正爱他的老人,拿这句话哄他得意。他不禁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当然,你绝对可以相信托尼·斯塔克。”
布鲁斯却笑了一下。“做不到也没关系。我最近在想,每个人好像都会骗人,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呢?”
托尼皱起眉看着他,感觉这句话比他平时做的物理模型难以理解多了。
“汤米,哦,托马斯·埃利奥特,我是说。”布鲁斯接着讲,他听起来有种置身事外的平静:“汤米是我最好的朋友,前阵子他把我推进一个黑不见光的深坑,然后跟我说他其实一直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