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十七个纽约客

然而,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布鲁斯和超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他们俩爆发冲突的原因是:布鲁斯认为当然应该由他自己来扮演蝙蝠侠,而超人说, “不”。

“不。”超人说, 他皱着眉,环抱双臂,在镜头里微微漂浮起来。每当超人脸上失去笑意的时候,都会给人类带来鲜明的压迫感, 让人意识到:原来超人如此强大,制约超人的只是他自己, 以及他对这个地球的爱。

“不,布鲁斯, ”超人说,“你还受着伤, 你的骨折还没好,你自己忘了吗?”

这句话在关切中夹杂着强势的意味,令布鲁斯同样皱起了眉。他本身对超人曾经的超蝙超友情小作文就产生戒备, 现在超人的干涉使他不由感到应激。“感谢你关心我,”布鲁斯辛辣地说,“但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应该知道, 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句话同样使超人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他的超级大脑使他难以忘记曾经每一次伤痛……他能够对自己的死亡一笑而过, 超级英雄是这样的慷慨与无私, 但是超人无法忘记自己同伴受过的每一次苦难。

超人记得神奇女侠奄奄一息垂下的头颅, 那头女神的黑发落到地面, 浸在泥里;他记得绿灯侠被掰断的手臂, 闪电侠被敌人贯穿的小腿肌腱;他记得海王被投于真空,火星猎人被困在火里,有一次瞭望塔爆//炸,而钢骨选择殿后,没有撤离。当然,当然还有蝙蝠侠。超人记得住蝙蝠侠受创的每一次,每一次都使他激怒,使他悲恸,使他发狂。

有时候——在不会为人所知的深夜,无人看见的夜空。有时候超人静静停留在宇宙里,垂眼望着脚下蔚蓝的星球。在这样身边无人的时候,宇宙里没有任何声音,光线从遥远的距离照射来,在这样极少的时候,超人会允许自己对地球重启感到庆幸。超人知道自己这样很卑劣,但他克制不住要为下一次重启而感恩:感恩于他不必拷问自己的人性,感恩于——他不必亲自去做这件事。

偶尔超人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害怕。他会想,多亏了对下一次重启的期盼,使他没有跨越自己的底线,成为一个会被同伴们所不耻的人。

但是超人从不敢说。他不敢吐出自己的心声,他唾弃软弱的自己。超人在心底向拉奥祈祷,向氪星的神,向地球的神,向上帝,向任何一个他所知的信仰……

拜托了。神啊,请保佑这些人。这些好人,是我所知这个星球上最为伟大无私的人了。请你保佑他们平安,保佑他们幸福,保佑他们无病无害。

让我们共同相处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重启也可以,无论多少次从头再来,我们一定都会遇见,一定会成为现在的我们自己。

只是,不要死亡,不要永别。

否则的话,我该如何度过黄太阳下漫长到绝望的岁月?

——有时超人会产生一些错觉,就好像他的同伴们已经知道了他卑鄙的愿望,但是却宽容地原谅了他。

瞭望塔走廊上遇见的时候,戴安娜会把他拉进一个连超人都会感到疼痛的用力拥抱里,分开时朝他亮一亮臂上闪闪发光的神造腕环,提醒他:嗨,我可是来自亚马逊的半神。

有一次绿灯侠从宇宙里给超人带来一颗漂亮的行星碎片,作为生日礼物。“蓝大个儿,”绿灯侠说,“它不值钱,不是氪星的产物——抱歉,好像有点地狱,我的错,”绿灯侠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我只是想说,我们所有人的相遇都像是行星相撞。你懂吧?你肯定看过,在宇宙里。它看起来只有一瞬间的火光,但是它的碎片会在宇宙里漂浮很久,真的,哪怕很久之后,你还是会找到它。”

闪电侠给他准备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有些照片是上次重启,还有前几次重启的时候我们拍过的。我想办法还原了它,抱歉,我的电脑技术没好到这个程度,钢骨帮了我的忙。”闪电侠冲超人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闪闪发亮的笑容,“我就是——我也喜欢翻相册,我爸妈的。所以,酥皮,我懂你。”闪电侠咧开嘴笑了,“就只是希望你今天的心情好起来!”

海王带他去看过海底王国的遗迹,它非常壮观,巨型的石柱上缠绕着海底植物,无数微小的生物在它身上繁衍,诞生,然后死去。他们在海水里漂浮,海水环绕着他们,但是并不冷。海王在通常情况下并不是一个畅谈的人,他身上同时有着渔民的粗犷与王者的威严,“超人,”那天到最后海王说,“海水总是吞噬一切,但她会孕育出新的生命。”那一天超人无比直观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钢骨给了他一个存储器。“你知道我也是重启的一份子,而一半的我是人型电脑,”钢骨笑了笑,他早已经不介意提到这一点。“你看,超人,其实我每一次重启之后,都能把前面每一次资料全部打包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超人根本不敢把这份电子资料带回大都会,他小心翼翼捧着它飞到了孤独堡垒,认为大概只有氪星科技才能将它妥帖保存起来。

等蝙蝠侠终于找上他的时候,超人不敢说自己到底是尴尬,还是忐忑里蕴含着期待。

“……我还以为我掩藏的很好,”超人没有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伪装,他垂头丧气地说,“结果你们一个个都来拐着弯安慰我。B,你相信我,其实我没有想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不会去主动造成重启的,那对所有人都不公平。”

红太阳室里蝙蝠侠神情莫测地看着他,低声说:“这就是为什么,你才是正义联盟的主席。”

超人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你又来……你想说你自己就性格阴暗,要为所有最糟糕的可能性做预案,所以准备好了针对我的杀手锏?你明知道我默许了这个——嗷!”超人捂着下巴痛呼起来:“痛!”

在他面前蝙蝠侠危险地盯着他,半弓着腰,腿部微曲,像最顶级的狩猎者。“提高注意力!”蝙蝠侠低吼道,“注意你的左边!”

超人条件反射抬起胳臂,挡住了蝙蝠侠从下而来的一记鞭腿。

……那天最后,以蝙蝠侠的恨铁不成钢做结尾。蝙蝠侠站在超人面前数落他:“用用你的超级大脑!”蝙蝠侠怒道,“你又不是记不住!上次他们跟我说,我死了之后你差不多能冲上去硬抗达克赛德?看在上帝的份上,超人,你最好把这些战斗技巧现在就记住,”蝙蝠侠冰冷地说,“——否则我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超人,超人真想哇的一声哭出来,“蝙蝠侠!!!”超人委屈的瞪大眼,他坐在地上,蝙蝠侠站在他面前,他抬起那双氪星蓝眼睛仰视着蝙蝠侠,又气又难过:“明明正义联盟的大家一个个都来安慰我,怎么只有你在知道我不擅长分离之后,冲上来揍了我一顿?!你还,你还故意提起这个!什么死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