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二十三个纽约客

布鲁斯怀里, 提姆敏锐地动了动耳朵。

好，杰森也进入next level了。

提姆冷静地想。

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在蝙蝠家族里，很多人认为整天带着笑容乐呵呵的迪克更好说话, 而相对而言语气更为凶悍、动作间透露出哥谭街头特色的杰森, 会被人认为是更不好交流的那一个。

其实，这两人恰好反过来。

迪克是布鲁斯的第一个孩子。他的到来为蝙蝠洞带来阳光，同时非常好的学到了蝙蝠侠的黑暗。

只是，这种黑暗是内蕴的。

别看迪克好像是蝙蝠家族里最忠诚、最容易摆平的那一个, 他是家族的长子，是第一个成年的儿子, 也是唯一一个听从或违背蝙蝠侠的话，独立离开哥谭、前往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

但迪克完美地学到了蝙蝠侠的一切。

提姆想, 说不定连蝙蝠侠本人都没见过迪克的另一面。

——那是有一次大事件刚刚结束的时候。

他们心有所感，对这个世界有模糊的认知。青少年义警们不止一次打听过这件事, 但大人们没有一次愿意真的告诉他们。

天色阴沉下来，哥谭本就昏暗的天空，眼下一片漆黑。乌压压的类魔四处纷飞, 寻找着猎物。但从某一刻开始，它们飞行的方向突然乱了，好像丧失了目标。

于是他们意识到什么：或许，结束的时刻到了。

提姆顺着定位, 穿梭在哥谭的城市上空，寻找其他的家族成员。

他们汇聚在塔楼。

塔楼楼顶打开, 蝙蝠少女——芭芭拉正坐在楼顶上, 风吹动起她明艳的头发。芭芭拉把发尾往后理了理, 凝视着天空, 但并不真的在看什么。

杰森片刻后落到她身边, 臂下抓着达米安。“别打了，”杰森对达米安说，“你明知道这已经没有了意义。”

达米安挣扎不休，愤怒和迷茫同时出现在他声音里，“放我下来！”达米安喊道，“放我下来……这群长翅膀的苍蝇！我要把他们都杀了！”

斯蒂芬妮上前一步，按着达米安的肩膀，“你可以这么做，达米，”她的声音里没有了日常的快活和跳脱，变得平静，变得悲伤，“卡珊德拉也还在战斗，发泄自己的怒火。你看，达米安，你可以加入她。”

他们的视线转向同伴。塔楼不远处平台，穿漆黑制服的卡珊德拉正利用钩索，把自己甩到类魔背上。这位掌握了最高等格斗术的少女竟放弃了一切技巧，她野蛮地从长靴里抽出一把短刀，狠狠割着类魔的喉咙，直到切断那颗头颅。非人的血液喷了她一身，她翻身下来，半跪在楼顶喘气。

卡珊德拉很少说话，她总是用动作表示对家人的关爱。这一次所有人体会到她无声的憎恶与悲伤。

提姆条件反射去看迪克的神色。

一般来说迪克总是会制止他们，尽到一个长子的责任。他是家族的磨合剂，第一缕阳光，所有人都觉得，连蝙蝠侠都应该去不自觉的偏爱他。但那一眼令提姆心里一跳，背后悄然缠上一丝寒意。

——迪克冷静地看着他们。

那个眼神，非常非常的像蝙蝠侠。

“迪克，”提姆忍不住打断他，“你在想什么？”

迪克没有回头。“大人们都在瞒着我们，”他低声说，声音里一些黑暗的东西吸引来兄弟姐妹们的目光，“没有人真的告诉我们世界到底怎么了。我想，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家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我们总是会成年的，”迪克站起来，眺望着蝙蝠侠不在的哥谭：蝙蝠侠在另一个战场。他目光沉沉，思索着道：“——我会去布鲁德海文。”

“什么？”杰森拧起眉，“你真的要听布鲁斯的话？如果你先飞出去，布鲁斯肯定会拿你做例子努力赶走我们所有人……可是如果我们都不在哥谭，那蝙蝠侠要怎么办？”

所有人都知道杰森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蝙蝠侠的战斗能力必须要依靠这群小鸟们，只是孩子们是这位黑暗骑士的锚点，常常提醒他：不要在打捞哥谭的过程里，把自己堕落得太深。

“……不，”迪克说，“我不确定下一次我还能把这段对话记得住多少。但我要试一试，我要去布鲁德海文，然后，杰森，你去上大学，留校。”迪克转过身来，在烈烈的风里望着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他脸上浮现出的过于冷静的理智，使大家不由自主凝神倾听他的安排：

“提姆，你可以去法国游学，达米安，你好好的去寄宿学校。”迪克望着所有人，“芭芭拉，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一个‘猛禽小队’的计划？”

“你要尝试这个吗？”芭芭拉神色里浮现出犹豫，“你要把我们全部支开，只留布鲁斯一个人在哥谭？你觉得这会带来什么新的变化？不同的发展？”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迪克说，“但我受够了只在背后支援。说不定‘下一次’很快就要到来了——你们觉得，这次死的是谁？”

漫天的类魔下，年轻义警们无法回话。

他们感到心弦被拨动，无形的压力坠在心上。无关血缘，无关身份。共同的爱维系着这个家庭，令他们在无数的苦难里，一次又一次从地狱里爬出来，浴火重生。

“阿尔弗雷德。”迪克说。

公共频道里没有回话。英国老管家不稳定的呼吸声震颤，悸动了所有人的耳膜。

无需言语，蝙蝠家族立刻理解了：在前方对抗达克赛德的战场上，是谁牺牲了性命。

达米安一声不吭，跃下塔楼，一把刀把类魔从背后贯穿到胸前，踩着它，狠狠踏成一片血泥。

天色愈发黑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闭幕前的安静。

“还剩几秒。”迪克默数着时间，“每次轮到蝙蝠侠的时候，我们下一次能记住的东西总是会多一点。”

杰森叹了口气，把武器收回大腿绑带上。“谁让我们打上了蝙蝠的烙印呢？”他拍拍身上的皮夹克，“下一次我要在这里画个巨大的蝙蝠标记，”他在胸前比划：“巨大，红色的。”

“你要是成年打算单飞，最好现在就开始想代号。”迪克说。

“说得好，又没有一个超人给我讲氪星神话。”杰森拿“夜翼”的名号笑话他。

而提姆一屁股坐在了塔楼上。

“累了吗，提姆？”芭芭拉问他，“你下一次有什么愿望？”

提姆想着迪克现在的状态是不是也有点失控，蝙蝠侠你最好回过头来看看，你养的这群小鸟表面看着听话，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提姆又想这种家庭关系到底算是健康还是不健康，好像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关心，但关心的隐瞒和关心的试探马上要针锋相对，眼看着要化为一场战争。提姆还想到底有没有办法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点，最好大家都为别的事发散注意力，对，他想起蝙蝠侠刚出道时市面上井喷的蝙布小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