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二十八个纽约客

不过, 话又说回来。

超人随时可以揍，不值得为此葬送了蝙蝠侠的全部计划。

蝙蝠侠按捺下自己的怒气。他冷冷注视着面前陷入混乱的雇佣兵，手中动作不停, 熟练地把枪支分解。那双漆黑的战术手套一松, 零部件们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你——”雇佣兵傻愣愣地站着，片刻前还因为“蝙蝠侠”不符合蝙蝠侠的武力值而产生轻视，现在却突然紧绷了神经，犹豫着向后退了退, “你现在开始变得有些吓人了，‘不知道是谁先生（Mr. Unknown）’, ”他的声音里慢慢浮现出恐惧，“不管你是谁, 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像蝙蝠侠——”

蝙蝠侠本人眯了眯眼睛。他善于从敌人的口中学习与反思，现在学到了一个新的伪装技巧, 或许下一次（为什么还有下一次）伪装穿着蝙蝠装的布鲁斯时便可以用到。他微微曲起手臂，在朝敌人挥出蓄力一击之前，突然敏锐地抬起了头：

“小心！”

蝙蝠侠低声喊道。不到一秒的反应时间里, 蝙蝠侠侧身甩出一击鞭腿，雇佣兵惨叫一声被踢飞出去，远远落到四五米开外，而蝙蝠侠利用这点反作用力向侧后方跃出, 翻滚一圈后迅速找到了合适的掩体，隐蔽了起来。

几乎在蝙蝠侠话音刚落的时候, 原本立于二人头顶的大幅金属广告牌前倾砸下, 尖角坠地, 发出巨大的响声。

位于高处的两位超级英雄已经锚定了目标。鹰眼取箭上弓, 衡量着与敌人之间的距离, 但绿箭侠再一次制止了他：

“等等，现在不行。”绿箭侠说。

“怎么，”鹰眼问，“你的反应不像是出于战术方面的考虑——你认出来了？绿箭侠，敌人是谁？”

绿箭侠停顿了一下，情绪复杂地回答说：“死亡射手，”他重复道，“敌人是死亡射手。注意点，他可能不是孤身一个人来的。”

确实，哥谭悬赏给出了令雇佣兵们心动的价格，而对手是战斗力0.5个蝙蝠狗的布鲁斯·韦恩。

不止一个人觉得“我上我也行”。他们虽然猜测这中间多半有诈，但是“布鲁斯·韦恩在纽约”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给整个绑架工作叠上两层debuff，有钱不赚？谁怂谁是狗。怀揣着富贵险中求这类惯性思维的地下势力们暗中涌动起来，对此神盾局特工享有发言权：不过短短几天，前往纽约的危险人物数量激增。要不是为了配合超级英雄们钓鱼执法，他们简直只要在街头随便走走，就能完成本季度的kpi。

现在出手的死亡射手就是这类人中的其中一个。小弗洛伊德·劳顿，以“世界上最致命的射手”和“地球上枪法最准的人”为傲的雇佣兵兼职业杀手，他埋伏在自己选好的伏击点已经有一阵子了，此时恰到好处的射出一枪，崩断了蝙蝠侠与炮灰雇佣兵头顶连接金属广告牌的一根螺丝。

死亡射手倒不全是为了夺取蝙蝠侠的性命，否则他刚才干嘛不直接冲着蝙蝠侠的下巴开枪呢？

——他只是太好奇这个“蝙蝠侠”的皮下是谁了。

有时候死亡射手自己也承认，当超级反派就是这点不好，他们没有一个稳定可信赖的情报来源，每逢听到点什么奇妙而不符合常理的消息，都怀疑是友军在偷摸着背刺自己。

最开始将“蝙蝠侠现身纽约”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的匿名用户什么也没解释，所有人绷紧神经等了半天，结果等到一个又像又不像蝙蝠侠的新人？

真是见了鬼了。死亡射手在心里嘀咕。他和蝙蝠侠也算是老对头了……尽管他没有阿卡姆的那帮人那样疯，但是哪有哥谭反派认不出蝙蝠侠？就算智商上认不出来，身体也记住了蝙蝠侠揍人时的节奏……不，那个雇佣兵菜鸟的反应不对劲，不，这个蝙蝠侠的表现也不对劲。我的天，不会吧？死亡射手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那群超级英雄不讲武德，拿纽约人过来硬披蝙蝠侠的皮吧？？

一股被背叛的好笑掺杂着怒火，使他开了枪。

这一次没有人在这位杀手的枪口下死亡。但他的困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怎么回事？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真正的蝙蝠侠。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从他的枪口下死里逃生的，那个躲避的动作里隐藏着一种驾轻就熟和游刃有余，有时候哥谭反派会将同蝙蝠侠的对抗视为一种舞蹈，它同其他城市其他超英的打斗都是不一样的，他们有自己的美学……在一些势均力敌的时刻，他们也会感受到，就连蝙蝠侠自己也是乐在其中。哥谭人有哥谭人自己的默契。死亡射手困惑地把枪放下，没把远处鹰眼和绿箭侠的戒备放在心上，冲他们远远竖了个中指。死亡射手探头往外张望：怎么回事？真是他们的蝙蝠？蝙蝠侠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蝙蝠侠向来是不会正面回答他们这群哥谭反派的，当然了，有些人反而以此为乐，将从蝙蝠侠口中撬出情报视为彼此之间的趣味。

死亡射手倒不是这款类型的变态。他稀奇地观望了一会，反而看见刚刚被蝙蝠侠踹出去的雇佣兵菜鸟连滚带爬，撤出狙击范围之后，掏出了对讲机。

他也摸出对讲机来听：在不久前逼迫菜鸟强行出面趟雷的枪口里，也有他的那一份。

“我、我、我知道了，”雇佣兵上气不接下气，大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蝙蝠侠是谁了！你们要履行诺言放我走——但我现在不要回哥谭，他妈的，我被骗了好多年，我受不了了！”

死亡射手：“？”

他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便随口敷衍道：“行行行，随便你，等你分到哥谭悬赏之后，甚至能在复仇者大厦楼下租套房，纽约人不会管你的——只要你钱够多。”死亡射手迫切想知道真相，接着追问道：“所以呢？这个蝙蝠侠到底是谁？”

对讲机里，雇佣兵菜鸟深吸一口气，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深沉语气说：“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

死亡射手：“啊？”

他忍不住拿小指掏了掏耳朵。

死亡射手：“……”

死亡射手：“我刚刚没砸到你的头吧？”

雇佣兵：“不是，你，不是，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先别不信！”

死亡射手心里已经给他判了死刑，心里想着等会找个机会让这张会说话的嘴再也别说话了。他心知对面两个超级英雄忌惮可能埋伏着的其他反派，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便趁机光明正大地再次举起狙击镜。由镜面放大的视野里，蝙蝠侠依旧藏身在刚刚的掩体后面，一点漆黑斗篷的边角露出来，像一个致命的纰漏——但是死亡射手不会轻易就这样开枪，他在和蝙蝠侠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吃过亏，知道这只可能是黑暗骑士的陷阱，要引其他人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