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二十八个镜中人

布鲁斯略显讶异, 微微抬起了眼。

黑蝙蝠不动声色地观察他。酒精给那张面孔涂抹上一层薄红,刚刚洗过而没有擦干的水珠浸润了布鲁斯的皮肤,同时给那双蓝眼睛也增添了一层水雾——等等, 那层蓝色虹膜的背后, 是有一点奇诡的绿色吗?

黑蝙蝠不能够肯定。他迅速打量了布鲁斯的全身上下,包括布鲁斯裸露在外的皮肤,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纰漏——尽管他的直觉在高声的发出警告。“你刚刚究竟在做什么?”黑蝙蝠没忍住又问了一遍,这一次语调十分严厉。

布鲁斯微微拧起眉。

他们二人身高相仿, 但此时黑蝙蝠穿上了自己的制服(以防被这个世界的其余超级英雄撞见,但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战靴使黑蝙蝠略高了些, 令他更能够居高临下,绷紧神经, 提防着布鲁斯可能会有的任何不对劲的行为举止。

“他在防备你,”蝙蝠侠说, “小心,他的右侧手肘向后弯曲了,他随时有可能从万能腰带里掏出他的‘小玩具’。”

布鲁斯实在忍不住, 他笑了起来。

这个场景真的好荒诞。

但是面前有两个蝙蝠侠正在冲他不赞同的皱起眉毛,而他自己当然也是蝙蝠侠。

——蝙蝠洞里蝙蝠侠的数量,是不是有点超标了啊?

布鲁斯笑到不得不拿手背擦了擦眼角,“老天, ”他喃喃道,“真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这个。”

黑蝙蝠看起来对他散漫的态度非常不满意, 已经气压沉沉, 十分有胁迫感的撇下了嘴角。

“我只是下楼来上个厕所, 行吗, 大蝙蝠?”布鲁斯懒洋洋地说, “没想到你担心我到这个程度,是什么触动了你敏感的神经?”

黑蝙蝠不说话了。他现在看起来森冷、古板、硬邦邦的,像那种敲一敲都不会传来回声的闷石头。

布鲁斯接着眯起了眼。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为了验证你多疑猜想的其中一环,你就这么把杰森和其他客人甩在背后、不管不顾?”布鲁斯威胁道,“你要是敢在今天让杰森不高兴,你猜猜看这栋庄园里最对你生气的是谁?”

没有任何一个韦恩,能在自己犯了错之后,还敢于在阿尔弗雷德面前硬气地挺直腰杆。

黑蝙蝠气势松了松,“我当然没有,”他低声说,“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比如时刻不能离开我身边?”布鲁斯反唇相讥。

黑蝙蝠:“……”

布鲁斯:“认真的(seriously)?你还嫌我们地球的蝙布cp不够真吗?”

这么说着,布鲁斯迈步向左侧,看起来像是想要绕过黑蝙蝠,不过他步子刚迈出去,身体就忍不住微微一晃。

黑蝙蝠条件反射,一手撑住了他。

“谢谢,”布鲁斯很有礼貌地说,同时打了个哈欠,“今天喝太多了……”

“你不应该……”黑蝙蝠忍不住说,“蝙蝠侠怎么可以喝这么多酒?从你喝第一口麻痹了自己神经的时候,或许就已经有敌人在暗地里瞄准你了。”

布鲁斯轻轻松松,使出绝杀:“今天杰森成年礼。”

“……”黑蝙蝠咬紧牙,从牙缝里逼出声音说,“你是蝙蝠侠。”

布鲁斯:“今天杰森成年礼。”

黑蝙蝠:“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侧着头朝他笑。脸色开始泛红,而蓝眼睛亮晶晶的。

黑蝙蝠感到自己在对一个可恶的年轻人发脾气,他想到正在开派对的那群年轻人,其中有今天成年派对的主角。杰森——杰森·托德,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一个没有任何惨剧发生的地球。这令他忍不住心软,他想,他或许是想多了……或者他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黑蝙蝠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瞥了眼盥洗室,顺从布鲁斯的意愿,转过了身:

“你要做什么,”黑蝙蝠说,“我送你过去。”

布鲁斯完全不见外。他得寸进尺,把全身大部分重量都压在黑蝙蝠身上,指挥道,“我要给杰森拿他的生日礼物。”

“在哪,”黑蝙蝠扶着他往前走。

“蝙蝠电脑后面,我是说,主机的后面,”布鲁斯说,听起来有点洋洋得意的味道,“这么多天过去了,你们甚至没想过掀开防尘布来看上一眼。”

……

……

盥洗室渐渐远去。

“‘狡猾——狡猾的孩子,小布鲁斯’。”蝙蝠侠说,“这是小丑的台词,我觉得现在也可以说给你听。”

布鲁斯又有点想笑。他在酒精带来的醺然里趁机向旁边瞥了一眼,蝙蝠侠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不受重力影响般一连飞跃了几座仪器。这位幻想中的蝙蝠侠,看起来轻巧、无重量,当然也完全的非人。他想过如果蝙蝠侠拥有了超能力会是怎么样,而他的幻觉恰好回答了他。

“你在看什么?”黑蝙蝠问。

“我在看蝙蝠,”布鲁斯回答,非常诚实,脸上笑意盈盈,“我看见蝙蝠在飞。”

黑蝙蝠沉默了一下,用一种有些温柔的声音说,“……笨蛋(idiot),我看你是真的醉了。”

“我没有,”布鲁斯脸上笑意更盛,“我只是困了。但我要坚持到杰森的成年礼结束。”

黑蝙蝠用低低的鼻音回答了他。

他们在指示的地点前停下。黑蝙蝠想松手,让布鲁斯直起身来自己站着,但是布鲁斯站不稳似的靠着他,耍赖一样,抓住了黑蝙蝠的手。

“等等,我不——”黑蝙蝠受惊一般往回缩手,而布鲁斯抓着他不放。

“不要假装你什么都没有为杰森准备,”布鲁斯指出。

“但……”黑蝙蝠说。

“你知道如果你打算说些什么‘这不是我的杰森’和‘我没有资格’和‘全部都是我的错’之类扫兴的话,我会把这段话录音下来,每天播放的。”布鲁斯威胁道。

“……这算哪种威胁?”黑蝙蝠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如此软弱无力,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用瞭望塔系统,整天播放给全部的平行宇宙听。”布鲁斯平静地把整句话补充完整。

黑蝙蝠被哽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时候搞不定布鲁斯并不是他的错,这个地球的布鲁斯·韦恩就是有种平静里摆烂的气质,好像完全不顾从平行世界过来的别人的死活,哪怕那个人是另外一个他自己。

“好了嘛,”然后布鲁斯又说,稍微拖长了声音,又以一个娴熟的技巧眨了眨眼。“都是你自己不够坦白。承认对家人的爱,你自己也明白的,那没有这么难。”

——然后这一个布鲁斯·韦恩,还非常擅长于运用自己外貌和性格甚至于人格魅力上的优势,把别人哄得头昏脑涨,哄得团团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