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自己杀死自己的方法

昏暗的房间内,一身轻薄红衫的女人坐在妆台前。

空气中弥漫着男女一夜欢愉后的味道,墙角一个小腿高的香炉散发着暧昧余香,即便只是嗅到残香也不由身体微微发热。

这暧昧的余香伴随着浓烈的腥臭,直扑赵鲤面门。

赵鲤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走近前去,暗红、半凝结的污血,就像是黏稠的草莓糖浆,顺着妆台椅子腿滑落。

在地面积成了一个暗红的小水泊,赵鲤仔细看了血的颜色,心中不祥被应证。

无论是血的颜色还是气味,都很不新鲜。

这个女人绝不是今天早晨才死的。

赵鲤绕开地上的血泊,走到妆台侧面。

一个美丽年轻的女人面上带着微笑。

她的眼睛很好看,正微微地眯着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镜中的自己。

如果不是青灰色石膏似的肤色,和顺着额角流淌下的黑血,倒是一副养眼的美人梳妆图。

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深深的血洞。

这血洞只有手指粗细,破损处的皮肤竟有撕扯的痕迹。

破口处还有一些浊液夹杂在黑血之中。

赵鲤扭头就看见这女人放在妆台前面的手。

整根右手食指上,均匀地糊着污血,脑浆浊液和两根乌黑的发丝。

指甲前段折断,不规则的锯齿状断甲里,还残余着皮屑。

一切都指向一个恐怖的结论——这个女人用自己的右手,活生生挖穿了太阳穴,将自己的大脑抠挖得稀碎。

想到她一身红衣面带笑容,坐在妆台前,对着镜子抠挖太阳穴,赵鲤也忍不住身上发寒。

赵鲤又在房中走了一圈。

这间房是十分典型的女儿家闺房,四处都是心思柔软的布置。

床榻上一片被褥凌乱,锦被上残留着昨夜两人温存男欢女爱的痕迹。

在床边摆了一双男人的黑缎鞋。

在床后的小隔间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马桶,以及半桶洗浴后剩下的水。

一切都表明,昨夜这位姑娘还正常地接了客人,今天早上却已经死在妆台边,身上留着带着腐败气味的血。

赵鲤急步走出门去,她有些话想要问问门外那个倒霉蛋和丫鬟侍女。

脚踏出门,就听见张妈妈对着那个尿了一地的倒霉公子赔罪。

这小青年身子不算健壮,唇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绒毛。

张妈妈叫人给他寻了一身衣裳来。

此时衣衫完整,但整个人依旧还没缓过气,正立在阳光下瑟瑟发抖。

赵鲤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公子,敢问昨夜你可是与妆台前的那位姑娘宿了一夜?”

听见赵鲤又提及妆台前的人,这小青年浑身一抖,面色瞬间惨白:“昨夜,昨夜我和梦儿,我们一夜相拥而眠。”

“今天早晨,我方才醒来,就看见梦儿坐在妆台前,我本以为她是在梳妆。”

他的声音颤抖着:“可,她转过头,一边冲我笑,一边用手指挖太阳穴。”

“她,好像不觉得痛一样,将手指都抠进了脑袋里。”

“有鬼,这里有鬼!”他开始大喊大叫。

张妈妈虽说心里也害怕得要死,却不能坐视他这样乱喊,坏了富乐院的名声,急忙制止道:“公子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大景律例不许谈神论鬼,公子再要说下去,只怕对秋闱有碍啊。”

张妈妈十分清楚,这些举子的想法。

果然听见了张妈妈的话,这读书之余,前来寻花问柳的读书人急急闭了嘴。

赵鲤面上若有所思,又叫来惊魂未定的丫鬟单独询问:“你们姑娘昨日可有什么异常?”

这年岁不大的丫鬟神情还有些恍惚,听了赵鲤的问话迅速摇头:“没有异常。”

她这不带一点思考的回复,赵鲤很不满意,催促道:“好好想想再说。”

或许是她的语言严厉,稍微唤醒了这丫鬟:“那……我家姑娘已经几日没有吃饭了,算吗?”

“几日没有吃饭?”

赵鲤挑问道:“你们姑娘在减肥吗?”

如果是减肥,几天不吃饭也不是什么奇闻。

小丫鬟摇了摇头道:“我们姑娘不想吃,连水也未曾喝一口。”

水若说楼里的姑娘为了身姿窈窕不吃东西倒还说得过去,不喝水?

“还有吗?”赵鲤继续问道。

丫鬟像是想到些什么,呀了一声:“还,还有姑娘一直穿着一双鞋子。”

“鞋?”

丫鬟迅速地点点头:“我们姑娘爱洁也爱打扮,每日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鞋,都有章程。”

“可是几日前,新得了一双绣花鞋便再也不肯换下,有时即便是睡觉也穿着。”

绣花鞋?赵鲤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看向丫鬟:“去将那双鞋子找出来。”

丫鬟闻言露出害怕神色,还没摇头拒绝,走到旁边旁听的张妈妈一瞪眼睛:“还不快听阿鲤姑娘的话?”

丫鬟心中害怕,但不敢开罪张妈妈,只得小步小步地挪进了房中。

赵鲤也跟随在她之后,先来到妆台。

但尸体赤着脚,根本没有所谓绣花鞋的踪迹。

丫鬟忍着害怕,继续在屋中寻觅,但找遍了各处,翻遍了箱笼,都没有找到她口中所说的绣花鞋。

赵鲤若有所思地看着床前摆着的男人鞋。

方才她就留意到,外头那个小青年并没有穿鞋子。

在这处,这个梦儿姑娘的脚上也没有鞋子。

赵鲤思考间,外边传来一些响动。

一队差役走了进来。

富乐院既是教坊司归属,报官也是教坊司内部人员来。

估计是听闻死人,他们带来了一个仵作。

看见赵鲤在房中,为首那个下颌几缕清须的仵作立刻皱起眉头:“这位姑娘,凶案现场还是不要乱闯为好。”

赵鲤知道按常理来说,他很有道理,也不顶嘴发话,只是站到了旁边。

见状仵作也没再说什么,提着工具箱迅速地走到妆台边查看。

他仔细去查看尸体,又看了看满屋子的黑血,面上露出一点迷茫之色。

“这、这姑娘……”他右手尾指指甲极长,轻轻捻了一点血渍在鼻尖轻嗅,随后惊疑不定道:“这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