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认娘
桃花灼灼的码头边。
阿润打通水路后,这里是连接大景与这桃源的关键节点,有重兵把守。
为了抚恤安民,沈晏调动了许多物资到桃源境中。
而桃源境中的大量黄金,也将紧急运输往外界。
这一来一回的过程,需要大量人手。
沈晏照旧采用了以工代赈的方式征募桃源境中百姓,特别那些曾在峡谷为奴的矿工。
峡谷已完全被靖宁卫接手,那些矿工之前被赵鲤遣散各归其家。
现在听得又要被征募,藏匿者不少。
负责的卢照收了往日的强硬手段,另辟蹊径。
在缇骑扫清宋家安排的那些酒囊饭袋官吏后,运了几船猪羊来。
然后在各个村口烧柴架锅。
桃源境中人被宋家奴役百年,莫说吃肉很多人是真的连猪都没见过。
一口口大锅架在村口,可立筷子的肉粥飘香十里。
只要愿意被大景编户入籍的,只要愿意应官府征募的,都扎实给上一碗碎米肉粥。
如此举措下,又有外头调来的小吏协助,编户征募一事极其顺利。
码头外,大量新修的仓库用以暂时存放物资和作为营地。
赵鲤可以清楚感觉到,这里正像是春天破土的小嫩草,注入新的生命一点点迸发出活力。
繁忙的码头上,除了桃源境中人,还有曾经的看守鬼差。
同样是受害人,这些看守鬼差的处境更棘手。
这些人大多在不知情情况下手染鲜血。
但全部处决又是不公平的。
卢照知晓赵鲤和沈晏打算,只简单甄别后,便领到码头干活。
郁垒就是那时,跟着矿道中的鬼差一块出来的。
他被赵鲤醒掌天下权触发的特殊效果扇失忆,懵懵懂懂随大众来到了码头上干活。
他个子高壮有把子力气,不太聪明但干活肯卖力。
虽记不起那些矿工为何每每敌视疏远他,但郁垒并不在乎。
他每日吃饭时,会蹲在人多处观察,想要找到他娘。
今日,他娘来了。
“娘。”
站在赵鲤跟前低眉顺眼的郁垒,喊人时一脸孝顺。
卢照猛地转头来看赵鲤:“娘?”
赵鲤也是一懵,看着眼前的双开门壮汉。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想来是那日打架时,随口骂的一句脏话,竟被二傻子当成了真。
赵鲤嘴角一抽,立时否认道:“谁是你娘?”
郁垒眼神清澈,听赵鲤反问脑袋耷拉,垂头丧气得很:“娘,你别不要我。”
那可怜架势,叫卢照吃瓜似的脑袋左看右看。
他知道其中必然发生了某种误会,八卦之心膨胀:“阿鲤,你认识他?”
郁垒身形高壮,在桃源境中太显眼,卢照第一时间去查他身份,自是知道这人是酆都城的守卫。
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微妙的误会,让他一口一个娘的当人儿子。
赵鲤也头疼,当时她扇人和随口一答真的没想太多。
她又纠正道:“说了,我不是你娘!”
“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郁垒周身气势肉眼可见的又丧气几分,连捏着的半个饼子都险些失手掉地上。
整个人像是站在雨里的狗,没精打采:“好的娘,我知道了娘。”
赵鲤咬紧后槽牙,手数次举起又放下,毕竟打弱智犯法:“去吧去吧,先去干活,回头给你找个保姆。”
说来好笑,桃源境中神荼郁垒一个看守矿区一个看守酆都。
名字都来源于神话传说中的门神,都能御使山中白蜥,看着应该是好搭档。
甚至赵鲤怀疑,这两人极有可能就是亲兄弟,
但实际因宋家定下的狗屁规矩,在赵鲤来之前,神荼郁垒两人就没说过几句话。
看着眼前这可怜巴巴的人,赵鲤决定下一次回诡寺时将他带上,交给神荼照料到神志正常。
她道:“你先干活去,以后有事我会叫你。”
郁垒得令,攥着半张饼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卢照嘿嘿直笑,对赵鲤道:“幸好沈大人不在这。”
见赵鲤斜斜瞪过来,他又立刻改口:“我是说,这小子干活不错,御使白蜥在协助我们搬运是把好手。”
说着,卢照冲着赵鲤一笑:“赵千户,要不要去看个稀罕景?”
看自是要去看的,但赵鲤打趣道:“卢爷可莫像骗阿詹一样骗我。”
“那不能!”
说着话,卢照领着赵鲤来到一看守严密之处。
门前有人巡逻站岗。
赵鲤还道卢照是在抄宋家时,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
待查验了腰牌进去,她这才发现有些快乐朴实无华。
但看满屋都是箱子。
卢照随意打开一个,灿然金光映照下,他的模样都帅气三分。
“宋家的黄金大多用以修建帝君殿,帝君殿坠毁在峡谷,我们可是废了好大劲收集重铸成金条。”
“宋家百年积蓄实在喜人。”
他说着,连将好几个箱子打开,果然见得赵鲤双眼都在放光。
黄金,黄金,黄金。
站在金光中的赵鲤,忍不住取了一根在手上看。
冰凉但沉甸甸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嘿嘿两声。
卢照也笑,黄金谁不爱。
初步估计这桃源境里的黄金,换做白银几乎等同于大景八年的税收。
如无意外,这笔巨大的财富将成为北疆战士的军马甲胄粮饷。
成为江南造船厂一艘艘的战船。
……
夜里,矿道。
朱四五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穿上件囫囵衣裳。
他行走矿道之中,一直小心又爱惜的护着自己衣裳免被矿道尖石划破。
在他身后,是赵鲤以及郑连李庆。
李庆尤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能否逆天改命便看此番。
地祖奶奶死复生之本事实在骇人,赵鲤并不打算叫太多人知道。
此番趁着夜色入矿道,只带来郑连李庆。
到了矿道中,那地火燃烧的营地处。
朱四五敲起召唤地祖奶奶的鼓。
郑连和李庆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手中的麻布袋子。
袋中蝙蝠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两种声音交错,回荡在矿道中。
不大一会,矿道深处弦音应和,地祖奶奶苍白瘦长的手按住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