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再见

每逢年节前后都是诡案高发期。

什么赛龙舟时整条龙舟不见踪影,什么水猴子在京郊水域作乱。

一波接一波的案子,没完没了。

端午节次日,盛京中一个妇人在水边洗衣,正漂洗衣上皂角粉时,她突然与水中一双眼睛对个正着。

原是端阳那天,隔壁街的老婆子与媳妇发生争吵,一时想不开投水自尽了。

这妇人洗衣裳时,尸体顺水底暗流飘过来。

一垂眼,正好与这尸体隔水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一天一夜时间,够跳水的老婆子尸体泡成生白色。

水边洗衣的妇人,本就不是个多胆大的,受惊之下一头栽进水中。

旁边正好有路人经过,忙吆喝起来去救。

待将人从水中拉起时,这妇人还有呼吸,只是右手死死与水中浮尸十指相扣地牵着。

任人怎么掰都掰不开。

这洗衣的妇人也得了失魂症,双眼翻着喊不醒。

这妇人家吓得不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便紧急上报了巡夜司。

在牵扯进诡案中的受害者还活着,并有机会救治时,案件的紧急重要程度自动上升两级。

这桩案子就交到了赵鲤手上。

赵鲤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

一看卷宗就知道,那洗衣妇人的生魂惊走,被坊间旺气烧得藏进了跳水那老婆子的尸骸里。

因而一人一尸双手死死扣住不松。

到了夜里,要么洗衣妇人还魂,要么跳水老婆子诈尸。

相较而言后者概率要大很多。

为了防止夜里生乱,赵鲤骑马亲自走了一趟。

在这洗衣的妇人家中,跪了满地的人。

有洗衣妇人的家属,也有那跳水老婆子家的人。

尤其老婆子家的人哭得格外惨。

院子中间横躺一个翻白眼的活人和一个已经有味的尸体。

赵鲤一进去,这些人齐齐扑到她脚边来哭。

双方都委屈难过,只得找赵鲤来求公道。

随着巡夜司活动越来越频繁,盛京百姓多都认得了巡夜司这个巡守黑夜专门应对诡案的衙门。

对巡夜司对赵鲤,风评两级反转。

尤其赵鲤身上,深刻体现了什么叫内疚粉的威力。

坊间百姓从前暗自蛐蛐她有多狠,如今便多愧疚。

官吏中除了那么几个实在顽固如石头,已被隆庆帝革职的。

其余人也突然浪子回头似的,默默闭嘴。

见到赵鲤,三步外便先行礼问声好。

如今的赵鲤,在盛京之中风评好得宛如圣人。

在百姓眼中是青天老爷似地存在。

一见她亲自来了,各式哭声动天。

赵鲤本身就是顺毛驴,谁对她礼貌她对谁礼貌。

便是脑袋都快被哭声吵炸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无事,我先看看什么情况。”

闻言,立刻有识趣的老人长辈吆喝:“都让开,让殿下瞧瞧。”

赵鲤走过去,翻开失魂那妇人的眼睛看了看,又开心眼看了看跟她手牵手的尸体。

“没事,给我寻一间单独的屋子。”

众人七手八脚,将一人一尸抬到安静卧房。

接下来的事情倒简单,赵鲤掰开老婆子尸体的嘴。

用腰间马头铃在尸体口鼻前一晃。

阴差马头铃一响,藏在尸骸体内的生魂立时像是得了什么救星,从尸体中脱出。

赵鲤开启心眼看,便见这半透明白雾似的生魂,面露仓皇之色。

赵鲤又执着阴差马头铃一摇,这生魂一溜烟钻回了自己身体里。

但听得屋中咯咯数声,头发还滴水的洗衣妇人,侧头咳呛出数口痰液。

吐出迷心的痰,妇人迷迷瞪瞪张开眼睛:“我这是怎么了?”

她欲要抬手抚额,却发现右手被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坠着。

她抬手看,见自己右手跟一只死人手十指交握。

她一声惨叫手臂乱甩,想甩掉牵着的手。

不料那只冰凉凉的死人手,像是被胶水黏在她掌心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眼见着双眼一翻,又要受惊离魂时,她额上突然按来一只暖和的手。

这只手用不轻不重,刚好能压制住她却不会伤到她的力道将她按住。

妇人耳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姑娘声音:“别动,别怕。”

赵鲤左手按人,右手猛抽出腰间佩刀,往地上一钉。

仿若实质的威慑力,从刀身上传递出来。

这惊慌的妇人只觉紧紧捏着她的那只死人手,像是条活蛇一般猛然抽走。

手得了自由的妇人,手脚并用爬到炕边蜷缩起来,嗅的满屋生臭嚎哭出声。

外头的家属听见赵鲤喊,拥入屋中时,只见人救醒了,手也分开了。

诸人纷纷朝着赵鲤跪下便磕。

这才半刻钟不到,竟然就解决了百姓眼中天大的难事。

什么叫神仙?这就叫神仙!

赵鲤这一刻在他们心中登临神位。

赵鲤却受不了这样的热情。

人群里还有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赵鲤侧身避让开他们的礼。

只交代这妇人要静养,要多晒太阳。

并让落水那老婆子家,马上去买桃枝或者朱砂将尸骸拖去化人所焚烧,免得夜里被诡叩门害亲。

叮嘱两句,见这户人家借来八仙桌要去买肉买酒置办席面,赵鲤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热情,也不想他们破费。

借故还有要事,骑着她的小马离开。

走在大街上,恰逢中午,打算绕道三山街去觅食。

突听远处有人争吵,赵鲤骑在马上看得分明。

一个半长发的双开门壮汉,正揪着一个瘦巴老头摇:“你敢骂我没娘?”

赵鲤还道是哪路孝子在为他娘讨公道,侧目一看顿时一僵。

那半长发汉子抬眼,见她高兴又委屈,指着他拎在手里的干巴老头告状道:“娘,他骂您。”

四处惊恐视线朝着赵鲤望来。

赵鲤嘴角抽搐了一瞬,终是黑着脸翻身下马:“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