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维护

你今日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

越之恒的伤又养了三日,到第四日的时候,他差不多恢复过来,进了一趟宫。

湛云葳在府中待着没事,干脆带着石斛在府中走走。

路上,她看见一群人捧着账册往二夫人院子里去,府中奴仆也明显比平日里高兴。

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今日有什么好事吗?”

石斛闷声说:“年中了,管事们来送账本和灵石,今日不仅会发放月银,还有裁缝来给府里的人做下一季的新衣。”

湛云葳见石斛脸色有异样,问道:“明明是好事,你怎么好似不太开心?”

石斛与湛云葳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少夫人性情极好,本来这样的事不适合告知少夫人,她也不该如此不知满足,可她家中老父邪气入体已有很长时间。缓解的玉牌在王朝价格高昂,供不应求。她必须想办法攒够灵石,去换新的涤魂玉牌或是带父亲去丹心阁祛邪。

石斛忍住话中的委屈之意:“您有所不知,咱们院子里,所有的仆从,都比旁人院子月银少五成。不仅如此,何管家还总是寻着由头克扣奴婢们的月俸。”

就连每个季度的新衣,其他人有四套,石斛他们只有一套。

“怎么会这样?”

湛云葳前世一心想逃离越府这个“牢笼”,也没有石斛这个婢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为什么我们院子的人,会月俸更少?”

“何管家说,近些年不景气,咱们越家在王朝的铺面多有亏损。大公子平素炼器,用的都是最珍贵昂贵的物什,因此拨给院子里其他人的月俸,自然就要少些。”

湛云葳听了,只觉得荒唐。

别的铺子是盈是亏她不清楚,可越之恒的淬灵阁,一件法器千金难求,别说养一个院子的奴仆,就算养十个越家也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越之恒还有每年王朝发下来的俸禄,彻天府也是不需要越大人养的,自有王朝拨款。

这笔灵石应该很可观才对。

“这些事情,你们没与越大人说过吗?”

石斛咬唇:“大公子平日繁忙,奴婢不敢。”

不仅她不敢,院子里其他人也不敢。事实上,被分到越之恒院子里的人,都是平素话少,又性子怯懦被排挤的。

不管在府内还是府外,越大人恶名赫赫,谁敢拿月俸这样的小事麻烦他?

何管家是二夫人的远方亲戚,平素在越之恒面前毕恭毕敬,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他们没有何管家巧舌如簧,更是不敢吱声。

若不是走投无路,石斛也不敢同湛云葳说。

湛云葳虽然知道仙门世家不少蝇营狗苟,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昔日长玡山,因着她年纪小,中馈一直由万姑姑在管,万姑姑仁厚又公道,连外门弟子都没有苛待过。

这么久以来,石斛和院子里的杂役都勤恳踏实,湛云葳看在眼里,不可能坐视不理。

眼见何管家要带着人去二夫人的院子,湛云葳走到他们身前,问道:“账册都在这里?”

其他管事没有见过她,面面相觑。

何管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面上堆出笑,向管事们介绍:“这是咱们大公子的夫人。”

管事连忙说:“少夫人好。”

“账册拿过来,我看看。”

其他人碍于越之恒,不敢拒绝,何管家皱眉。

湛云葳粗浅地翻了翻。

越家在王朝有十五间铺子,除了越之恒的淬灵阁和二夫人的一间胭脂铺子,其余确然大多在亏空。

可上一季,其余铺子总共亏空一万三千灵石,胭脂铺子赚了两千灵石,淬灵阁赚了足足二十八万灵石。

一季赚二十八万灵石是什么概念?

如今灵域灵气稀薄,湛云葳记得长玡山一年的花销是十二万灵石。

也就是说,越之恒的淬灵阁,一年能赚一百一十二万灵石,不但够养九个长玡山,还能多出三万余来。

湛云葳:“……”越府是养了什么不得了的吞金兽吗,这样都不够?

这就算了,越之恒院子里的人,还平白比旁人少一半的月俸。

湛云葳不信越家上下都对此事不知情。

无非是越家的人,都看不上越之恒,觉得他投靠王朝悖逆了祖宗基业,贪图富贵,是个无耻的小人。

可没人敢当面指责越之恒,也没人敢脱离越家,与王朝作对。

便在这些方面,故意克扣越之恒院中的人,借此发泄心头不满,或是中饱私囊。

湛云葳莫名又想起了“喋血先生”之事。

她蹙了蹙眉。

就算是前世,最厌恶越之恒的时候,湛云葳也不会觉得这是对的。

古人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

这算什么呢?

拿了越大人给的月俸,却从他不曾知晓的地方,践踏轻蔑他?

连这些去了他院子里的奴仆,都被欺压着低人一等。

想到什么,湛云葳在那堆账册里翻找,果然还有平日府中的开支和名册。

何管家心知不妙,想要上前拦她:“少夫人,府中的中馈一向是二夫人在管,您这般,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

湛云葳避开他的手,笑道:“何管家言重,只不过好奇罢了,二夫人若要怪罪,改日云葳必定亲自赔礼。”

何管家沉下脸,还要上前去拦,石斛鼓起勇气,挡在了湛云葳身前:“何管家,少夫人也是你敢冒犯的?”

想起那尊煞神,何管家咬牙,但到底不敢从湛云葳手中抢东西。

湛云葳径直翻到哑女那一页,不看不知道,她抿唇,怒火愈深。

几乎全是空白,越府上一次给哑女做衣裳,还是两年前的冬日,为她添了一件夹袄。

而灵石几乎一枚都不曾给她分发。

“何管家能否解释一下?”

何管家挤出一个笑,说:“她身份不明不白,也不似奴仆干活,月俸自然不好定论。您有所不知,前几年小的也不是没有给她发过月银,是她自己推拒了。”

这话何其冠冕堂皇,就算哑女不要月银,可旁的不该短缺,四季的衣裳、冬日的炭,夏日的冰。

这些东西只偶尔才有,湛云葳揣测是越之恒在府中的时候。

他若在彻天府忙碌,哑女就没有这些。

那姑娘很少出院子,又是个纯善的哑巴,就算比石斛他们都委屈,也不会告状。

“少夫人,您放下账册吧,您的份例,自然是顶好的。”管家隐带告诫意味,“您何必为了一个哑巴,开罪二老爷与二夫人?”

湛云葳不语。

何管家怕她真的告诉越之恒,只得狠下心道:“少夫人,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