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习惯
她心中欢喜
血月光华照亮整个府邸,湛云葳很快意识到,主座上那个文循,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越之恒蜃境中的文循,不爱笑,却是个好人。就算变成邪祟,也顽强地保留了当人时的意识。
可眼前这个男子,光看他先前狰狞的本体,便令人瘆得慌。
这十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文循竟变成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
湛云葳忍不住看一眼越之恒。
他似乎并不诧异,看上去早就知道禄存王是文循,低眉站在文循身后,很是谦恭的样子。
但湛云葳总觉得越大人随时会在背后给文循来一刀子。
某些时候,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越之恒和谁比,都更有反派的样子。
然而出乎意料,酒过三巡,越之恒也没有给文循一刀的打算。
魑王文循放下杯子,扫一眼底下各怀鬼胎的邪祟。
“今日本尊叫各位来,不仅是上供。”他慢悠悠笑道,“你们得表个态。”
邪祟们面面相觑。
文循道:“被关在渡厄城这么多年,想必人人都心有不甘,诸位既然来了,就随本尊冲出结界罢。”
此话一出,邪祟们的面色一变。
湛云葳看他们的脸色,心中有几分惊讶。她还以为所有的邪祟都绞尽脑汁想去灵域,如今看来,活了多年的大邪祟,并不愿意离开渡厄城。
他们看上去很恐惧,仿佛文循不是让他们去灵域,而是要他们的命。
有个魑王忍不住开口道:“城主有命,不许我等贸然离开渡厄城。”
百年来并不是没有狂妄的魑王仗着修为高深,尝试离开渡厄城,可刚迈出去一步,天上降落天雷,将那魑王劈成了飞灰。
城主已近百年没有露面,但对于渡厄城的邪祟们来说,他却等同邪祟们的天道,不得忤逆。
湛云葳心想:所以说,大邪祟们在渡厄城中不出去,并非是因为方家那道脆弱的结界能拦住他们,也并不是害怕被灵修们消灭,而是渡厄城主不让。
作为仙门魁首的裴玉京久久沉默,也神色古怪:“……”
事实的真相,仿佛在嘲笑灵修们这么多年的努力。
而此刻,宅院内乱作一团。邪祟们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众人害怕文循,却更害怕渡厄城城主,纷纷嚷着要离开。
文循眸色邪戾,哈哈大笑:“本尊并非在征求你们的意见,今日既然来了,愿意也得这样做,不愿意也得留下。”
话音一落,湛云葳敏锐地感觉到周身气息变了。
这样的场景她在十四岁时遇见过一次,那日学宫里的师兄师姐们,险些全部被炼化,裴玉京还差点被抽去剑骨,两个人都记忆尤新。
她立刻猜到知道文循想做什么,又为何进步如此神速。他分明是想在府邸炼化所有邪祟,吞吃入腹。
两人飞掠后退,离开数丈远。
反应过来的邪祟赶紧闪避,修为差了些的,被死死困在了原地。
天地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炉子,顷刻将这些邪祟炼化成黑气。
黑气争先恐后钻进文循的身体中,血月之下,他化作影子的本体,本就狰狞的怪物,顷刻间又变大了不少。
热闹的府邸,几乎转瞬被文循吞吃了个干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裴玉京和湛云葳身上,湛云葳看一眼面色平静的越之恒,忍不住心里低咒一声。
她总算明白越大人打的什么主意,越之恒化作鬼灯,早早就投诚,文循就算要杀人,也是最后杀他。
待裴玉京将文循消耗得差不多,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眼看魑王本体逼近,裴玉京顾不得伪装,只得祭出神剑,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那王朝鹰犬的卑鄙想法,额上青筋跳了跳。
经过这段时间修炼,裴玉京进步不少,神剑的金色光芒比先前还要亮。
文循生前便是剑修,眼中露出几分诡谲的光芒,用喑哑的声音赞叹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神剑?”
他有些兴奋,没有硬扛神剑,而是化邪气为刃,一点点消耗裴玉京。
漫天邪气,皆是他的本体,血月加持之下,裴玉京带了伤,湛云葳不得不唤出星阵,困住文循。
文循望着自己身上的灵力:“御灵师?”
白色灵力将文循束缚住,可很快湛云葳发现,文循为何是最厉害的邪祟。每每她的灵气将他绞碎,下一瞬邪气又凝聚起来,成为无处不在的影子。
影子、邪气,本就是虚妄的东西,如何才能杀死?
她试着去探文循的识海,灵力刚放出去,触到无数个思维,仿佛有成千上万张嘴在同时说话。
她蹙了蹙眉,连忙收回神识。行不通!
文循化作的魑王,早就失去了自我,她无法在成千上万个邪祟中,精准地找到哪个才是属于文循的意识。
而魑王也开始了它的反攻。
一时之间,剑气和邪气所过之处,树木、房屋通通坍塌,却有一处,被结界护着,暂且完好。
越之恒坐在高台之上冷眼看着,直到此时,才眉梢一扬,身形如风消失在原地。
裴玉京立马道:“泱泱,别管我,去拿百杀菉!”
然而却无需湛云葳选择怎么做,在越之恒消失的一瞬间,原本在和他们缠斗的文循,化作无数黑影,追向了越之恒。
这下谁都能看出来,那里确实有很重要的东西。
湛云葳毫不犹豫追上去:“师兄,跟上。”
脚下一阵踏空之感,这是传送法阵。身形消失在结界之后,湛云葳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巨大石碑之下的越之恒。
他第一个进来,却神色阴翳。
湛云葳起初还不知怎么回事,直到眼睁睁看着文循被石碑上的银白光芒拦住,仿佛灼伤,湛云葳才看见越之恒烫红的手掌。
她本就气他心口不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于是故意问:“越大人为何不进去?”
越之恒低眸看她。
她眼里的嘲笑实在太明显,越之恒想忽视都难。
他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越某没这个本事,湛小姐不妨试试?”
湛云葳恍然间,还以为回到了大婚第二日,她被越无咎害进浮梦蜃境。那时候她与越之恒相看两相厌。她明知越之恒不是故意占她便宜,却恼羞成怒刻意冤枉他,企图气死越之恒。
那时候越之恒也是这样冷笑,说他哪怕饥不择食,也不至于会对她如此。
湛云葳心里有几分好笑,又有些涩然。
越大人的话说得那般难听,然而在杀阵中,却是他义无反顾闯进来,将她平安带回去。
湛云葳这一瞬想说,越大人我们不吵了。
她告诉他重生的事,告诉他为何时至今日都相信他,用来交换越大人深埋两辈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