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逆袭

“哒哒哒……”

在皮尤河大桥的对面,日本军人已经克服最初的慌乱,迅速把射程超过一千二百米的高平两用重机枪推到了河岸,组成了一支可以有效支援对岸友军的重机枪阵地,而一些日本士兵更在挥动着单兵铁铲,在那里拼命挖掘,相信不出一个小时,一支火力纵深超过六百米的步炮连,就将在这里建成。

但是,最可怕的,还是那些身陷绝境的日本军人!

一千多名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在经历最初的慌乱,最初的四散奔逃后,面对前无进路,撤退路线被截的兵家绝地,在他们本来应该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时候,这些日本军人竟然在军官挥舞着手枪和武士刀的喝骂狂嗥声中,慢慢恢复了镇定。

那些日本士兵不管自己究竟是隶属于那个班,属于哪个小队,站在哪个大队,只要看到肩膀上带着班长标志的最低级军官,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向那个班长身边集结。而那些在战场上起到凝聚士气中流砥柱作用的班长,看到比自己官职更高的军官,也会带着自己身边的部下,拼命向对方身边靠拢。

就是依靠这种层级管理的体系,就是靠这种对上级绝对服从的态度,这些被打散,被打乱的日本军队,竟然以班长、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这样一条指挥体系,顶着劈头盖脸砸过来的子弹,重新被凝聚到一起。

当掷弹筒砸出来的手榴弹,用令人叹为观止的精确,将九一式手榴弹砸到了五九八团重机枪阵地上,炸起一团团混合着鲜血的硝烟;当日本军队的重机枪,轻机枪开始扫射,形成扇面火力带。配合三分之一都是A级射手的步兵狙击,形成了一道点、线、面为一体地火力防线时,五九八团犹如用刀子划开奶油般的进攻节奏,终于被抑制了。

一个一直坚持站在最醒目的位置上,用自己的身体为标志,把部下重新集结到身边,最后却被一发迫击炮弹炸倒的少佐,在部下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被炸得血肉模糊。骨头已经变成二十几块,就算是请来最高明的外科手术医生,也不可能再恢复原状的右手,这位年龄只有三十几岁地日本少壮派军人,猛然发出了一声最疯狂的长嗥。

就在所有部下不敢置信的注视中,这位少佐竟然用左手抓起了那把倒插在脚边,沾满了自己鲜血的指挥刀,拼尽全力将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右手。齐根斩了下来。

虽然痛得全身发颤,虽然痛得一口咬断了放进嘴里的木棍,虽然伤口血如泉涌,脸在瞬间就变得像一张似的苍白,这名少佐却依然拼尽全力挺直了自己的身体。把他手中地指挥刀,狠狠指向了在身后,截断他们和大部队会合的五九八团第二营阵地。他嘶声狂叫道:“被打伤打残,已经不能留在部队里。回国也只能成为一个废人,成为国家负担的士兵们全部站出来!与其回国,窝囊的活着,不如让我们在这里,一起为天皇进忠,以一个武士的身份,迎接日出大神地召唤吧!!!”

就是在这名少佐的带领下,一百多名注定一辈子要离开军队。成为一个废人的士兵,唱着他们心中那无悔的战歌,带着他们对天皇地敬仰,带着他们这个生活在狭小岛屿上的种族,面对火山爆发,面对地震,面对资源紧缺,那种从面对大自然的恐惧中升华出来的侵略力。对着拦在他们前方的五九八团阵地。发起了最疯狂的自杀性攻击。

没有了面对机枪扫射卧倒的军事动作,因为他们有相当一部分人。一旦扑倒在地上,可能就再也无法用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面对狂风骤雨倾泄过来地弹雨,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的一头栽倒,没有人回头,更没有人退缩,不是他们全部都不怕死,而是因为在带领他们发起必杀必死的神风式冲锋前,少佐当众下令,在他们身后的阵地上,架起了三挺机关枪……退缩不前者,格杀勿论!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明明已经被打散打乱的日本军队,竟然会爆发出如此疯狂的反击,在猝不及防,根本无法调集足够火力压制的情况下,竟然让这一批敢死队冲进了他们地阵地。

看着那些脸色惨变地中国军人,感受着他们内心深处那种恐惧与慌乱,身上又多了两个弹洞,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终于冲上了敌人阵地的那个日本少佐笑了。

“天皇陛下万岁!”

在疯狂的长嗥声中,哧哧的白烟,猛然从这个少佐和他身后所有冲上中国军人阵地的日本军人身上一起扬起,几十个人竟然一起拉燃了身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手榴弹……

“轰!轰!轰!轰!轰……”

在几乎连成一线的手榴弹爆炸轰响声中,在团前线指挥所,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雷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战场上,一个身先士卒,打出最疯狂一击的指挥官,能让所有的部下,都跟着一起变成疯子,一群再也不畏惧死亡的疯子!

最先跳起来的,是一个中尉,刚才就是他负责指挥机枪排,架起了用作促战的机关枪。这位中尉狠狠甩掉了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从一名部下手中,劈手枪过一挺轻机枪,直接跳出了他们用同伴尸体堆垒起来的战壕。

一排子弹打过来,那个中尉一头倒在地上,可是他的目光仍然死死落在他们前方那条硝烟弥漫,不知道凝聚了多少军人战魂的阵地上,他用自己的双手拼命拍打着身体下面那迅速吸收着他的鲜血,已经开始变松变软的土地,他伸直了自己的脖子,嘶声不停喊着一句相同的话:“向上冲!向上冲!向上冲!向上冲……”

没有人下达命令,甚至没有军官身先士卒地表率。刚刚凝聚在一起的日本士兵,都冲出了那片能给他们提供最基本掩护的区域,冲向了前方的五九八团一个连防守的阵地。

没有冲锋的号角,没有人类面对死亡那种歇斯底里的狂吼和尖叫,有的只是沉默地冲锋,和从他们身上一朵朵绽放出来的血花。事已至此,要么他们占领前方由五九八团一个连防守的阵地,要么他们全军覆没在冲锋的道路上。再也不会有其它可能!

“团长,他们疯了,他们真的疯了,到处都是拿着手榴弹往上冲的疯子,战场上兄弟们已经和敌人打疯了!”负责守在皮尤河大桥沿岸,切断了这批日本军队和他们身后大部队联络的五九八团一营营长,电话一和团指挥所接通,他就放声叫道:“我们营伤亡太大。兄弟们已经快顶不住了,我们需要支援,立刻支援!”

郑廷笈团长兼任二百师步兵总指挥官,今夜留在同古城统领全局,更要一举全歼被雷震他们刻意放进城内的几百名日本军人;黄景升副团长还带着警卫排。冲在战场最冲沿,在这个时候,有资格有身份指挥五九八团地,当然不是雷震这样一个上尉排长。而是他们的团参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