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既视感(第3/4页)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美式传武之拔枪术,老登!

变起突然,兔起鹘落之间,穆国公世子抬手砰砰砰三枪,火光四溅惨叫连连,血雾骨屑喷射炸裂,险些将世子淋得满头满脸。世子下意识侧头躲避,但就在这个时候,趴伏在杨惠杨老头背后的两个护卫忽然暴吼一声,两腿一蹬,向世子扑了过来!

——这才是最精彩最狠辣的杀招!明面上的刺客不过只是诱饵,在目标清理完诱饵放松戒备的一刹那,就是隐伏的死士出手的良机!

当然,能够近身的死士是不能携带利器的,但杀人本来也不用利器。在扑过来时两个护卫已经甩下了外衣,内里是却臃肿而油腻的棉袄——他们挖空了棉袄塞入了火药,再用火油反复浸润。就算世子一枪命中,也会立刻引爆火药,来个同归于尽。

这样精密、细致、毫不留情的连环杀招,可以说已经穷尽了本时代所能想象的一切手腕,甚至于考虑了某些超时空的科技——所谓以火制火,所谓一人敢死,百人莫当;有这样狠辣的手腕在前,足以抵消任何精良的火器。

可惜,他们面对的可不只是火器。

微弱的光芒一闪而过,两个猛扑过来的死士随即瘫软了下去,死猪一样的在地上抽搐。赵菲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臂,袖中滋啦作响,犹自还有电光闪烁。

高压电击无声无息发作极快,电光火石间已经底定大局。而直到此时,站立原地的杨惠杨老头才终于反应过来,哆嗦着想要举动,却又双腿一软,几乎瘫倒——显然,在这场精心布置的死局中,他这个被推出来送消息的所谓“名士”只是纯粹的棋子,用来掩饰暗杀的幌子而已;这可怜的、闭门守孝的老头恐怕对刺杀是真一无所知,甚至只是刺客眼中“必要的牺牲”,供屠宰的肉猪而已。也正因为如此,在察觉到这种性命搏杀的恐怖局面之后,“名士”的心态立刻就崩溃了。

奶奶的,这搞的到底是哪一出?

世子并没有顾惜老头的情绪,他扫视四周,忽而冷笑了一声,声音尖利刺耳,仿阴阳怪气:

“神风冲锋队?真是死性不改,数百年来还是这么个传统艺能!”

这句话实在摸名其妙,但老头浑身一颤,再也顾不得体面,匆匆下拜:

“世子明鉴!这都是外人给老朽派的侍卫,老朽昏聩糊涂,也是一无所知——”

说到此处,他嘴唇嗫嚅数次,到底没有把“外人”的名字说出来——杨进士闭门几十年,书也不是白读的,片刻之间他迅速思索,已经打算将这“外人”的底细当作筹谋,好歹得从世子口中换来一句保证;他对这位“外人”所知不多,但到底还晓得一些消息。如果穆祺打算撬开暗杀背后诡秘幽深的网络,那总得和他交换一二。

但世子没有理他,他踱步到山岩上瘫软的两个死士边,低头上下打量。可能是火油和棉衣增大了电阻,这两人并没昏迷,只是肌肉抽搐神经剧痛,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可两眼灼灼发光,却没有屈服的神色。显然,七生报国八纮一宇黄泉比良坂见也是倭国死士的传统艺能,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们能喊着板栽出面搞自·爆,当然也没想着能全身而退,更不可能吐出什么消息来。

不过,吐不吐出消息,是由他们自己说了算的吗?

穆祺没有做什么无聊的恐吓,他只是回望向赵菲:

“电击·枪电量还充足吗?”

“差不多吧。”

“那就好。”穆祺欣然点头,再次俯视地上的俘虏。为了让罪人听清楚,他特地放慢了语速:

“中国有句古话,叫西西物质魏俊杰。如果你们愿意开口,我可以让你们马上去死。”

躺在地上的死士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正要嘶声回驳,表示宁死也不愿意出卖消息。但听到最后一句,却不觉本能的一呆:

……诶,这话的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当然,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句话一点逻辑问题也没有。“马上去逝”,的确是招供后额外的宽待,巨大的宽待。

·

相较于山东海面进行的炮战,发生在战场之外的变故似乎格外重大、险恶,更能体现历史转折时微妙而紧张的局势。以史料记载,当日未时二刻,于海岸组织平民撤退的穆国公世子遭遇刺客的袭击,仓促之下变生肘腋,几乎受伤(当然,关于这个“几乎”的程度,后世时相当有争议的)。世子奉皇帝诏令至此,身份等同钦差;刺杀钦差即为谋大逆,罪在十恶不赦,《大诰》上起步就是族诛,上不封顶。

罪恶至此,无可容忍,穆国公世子谨慎遵奉高祖皇帝的遗命,命人四处搜罗皮革匠杀猪匠,预备将刺客剥皮实草(所以你看,早死其实真的是宽待),同时整顿手中后备观战的两千火枪兵,依照刺客的口供向临岸的县城开拔,以皇帝“便宜行事”的口谕,横扫一切与倭寇勾结的叛逆。

这一次举动空前的顺利,虽然谈不上勃勃生机万物竞发沿途民众竭诚欢迎,至少也没有人敢碰这两千火枪兵的虎须——新式火枪是什么概念当地人可能不懂,但火枪兵推着的小车里那十几根与海岸边相差无几的铁柱子,大家都是认得的。

官场势力盘根错节,但谁也没那个决心拿命去赌,所以军队一路畅通无阻,只是在逆贼盘踞的庄园外稍微遇到了那么一点阻碍;但精锐刺客到底不能与正规军相比,火箭火枪倾巢而出,两三刻钟内便底定了战局。军队上下封锁严密,一个也没有走脱。

而攻破了庄园之后,世子终于在搜出的密室中见到了杨老头口中的那个“外人”,身份匪夷所思,却又俨然不出意料——

“楠叶先生。”他缓缓道。

数月前离京归国的倭国使者楠叶西忍盘坐于地,虽然满脸污垢,却依旧神色镇定:

“见过世子。”

原来如此,那一切都不意外了。无怪乎上虞海战会引来这样强烈的注意,也无怪乎刺客居然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隐约摸到了他的习惯……穆祺东猜西猜,居然没有锁定到这最可能的嫌犯。

当然,这恐怕也是信息过少,掉以轻心的缘故。原本以为这位使者只是明面上敷衍的花瓶,但现在看来,倭国幕府居心叵测,送来中原的大臣可真不是什么善茬啊。

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必做什么道德批判了。穆祺横扫一圈,径直发问:

“你的同党呢?”

拷问出地点后穆祺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但攻破山庄后搜捕到的人却少得出奇,大多都是不明究底的死士,领头的算来算去,居然只有眼下的楠叶西忍一人——这当然不符合常理,所以必定是有了提早的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