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我叫单扶摇,随母姓。

我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的恩客太多了,一天五六个也是有的,我保不齐是哪个没吃药,胡乱射了一下的畜牲的种。

我并不想被生下来。

准备来说,我是不想被我的母亲生下来。

母亲姓单,名丹云,据她自己说,她曾经是一个颇有家底的修仙家族小姐,由于家族遭到仇家陷害,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被号称第一宗的定天宗抄家了。

男的废除修为,流放莲都,女的废除修为,充作妓女。

本来定天宗是不打算罚这样重的,但是仇家与定天宗某位长老暗中勾结,致使他们落了这样一个可悲的下场。

这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只是百花楼里,花名芙蓉的高级妓女。

而我作为她的儿子,从出生起,就是百花楼的东西,全身上下,属于自己的只有一个名字。

有权有势的恩客父亲应该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孩子,即便知道,不出意外,也不会认我这个千人骑万人尝的女人肚皮里蹦出来的孩子,这对他来说,是个污点。

老鸨满怀赞扬地打量我,说我生得一副好容貌,能够拍出好价钱。

我乖巧地说那也是您的功劳,慧眼识珠,留下了我。

楼里出生的孩子不全活了下来,一些孩子碰上百花楼有特殊癖好的恩客,睁开眼不久就被掐死了。

我的母亲与老鸨有间隙,我出生时,对方就想把我送给有特殊癖好的恩客,但看出我十分有潜力,又捏着鼻子留了下来。

我自小便知道这一点,所以不遗余力地讨好老鸨,这样可以过点好日子。

划算的买卖。

我在百花楼长到六岁时,老鸨请来测灵根的师傅,给我们这群孩子测灵根。

灵根好的,便仔细养着,金枝玉叶那套凸现气质的东西全能学习,并有专人给予资源,教导如何修炼;灵根不好的,草草养大,教导了如何伺候客人,便带到场上,由着客人们挑选。

母亲因此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这两种,哪有种,到头来都是悲惨的结局。

前一种,我会被培养成炉鼎,成为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东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后一种,我会成为这百花楼里的其中一个小倌,同我母亲一般,千人骑万人尝,倘若有一天染病了,将你价值榨干的百花楼赶出去,默默死在某个阴暗角落。

我看着我的母亲,说:“我不甘心。”

百花楼的客人多是穷儿乍富、为富不仁的衣冠禽兽。

凭什么他们坏事做绝,却能锦衣玉食,风光无限,而我却要在这肮脏的地方,苟且偷生!为什么!

母亲便抱住我,默默地哭泣。

我恨她的没用,更恨她只会哭泣。我想,我要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上天眷顾我了。

我被测出单灵根,从测完灵根那天,我被百花楼当做了宝,无论什么好东西,都由着我用。

所有人都在羡慕我,嫉妒我,我看着他们却觉得十分好笑。

百花楼里出生的每一个孩子,身上都会被烙下花印,修至练气期,花印便会自动封住经脉,只待年纪一到,便上台拍卖。

我自测出灵根那日,就与他们不同了,由于“前途无量”,能够给百花楼带来前所未有的利益,我被洗了花印,换上了修至结丹期,才会封住经脉的金印。

我想,结丹期的修为能够助我离开这里了。

可是后来我发觉结丹期的修为不够我离开这里。

有一个名唤安鸪的人进楼,想救自己妹妹出楼。他妹妹名叫铃花,自小被父母卖进楼里,安鸪揣钱来赎人,老鸨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个天文数字才肯放人,没办法,他只得强救。

他有结丹后期修为,又有人做外应,然而带着他妹妹,还是被困死在楼里,万箭穿心。

原是这楼里藏有化神高手,背靠一个世家。

安鸪死了,铃花跟着去了。

他们的血染红了云神地毯,楼内妓女小倌瑟瑟发抖,老鸨大骂晦气,叫人将他们的尸体剁成了肉泥,喂了后院的花。

到了来年,后院的花开得特别鲜艳。

我站在花前,听着不论白日还是黑夜都会出现的欢好声音,觉得恶心。

这里的人,都是蛆虫,该在茅坑滚动,而上是到岸上,弄得到处都是排泄物。

我深切地恨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希望他们都不得好死,但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他们越活越好。

有一瞬间,我觉得我将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香粉、鲜花、男盗女娼构成的网,密不透光。

不!

我不能就这样屈服,如果没有路可以走,那就劈出一条路来。

我一面修炼,一面思考该如何离开。

当我长到十五岁,成了俊美无双的少年郎时,当我从楼中走廊走过,所有人都会将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他们热切的目光叫我不需要审视对方,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想到了离开的办法。

我挑定了一个有钱的老男人,故意与她相遇,让他爱上我,当他为我心甘情愿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我告诉他,如果你能帮我杀了这满楼的人,我就跟他走。

他太怯弱了,明明心动至极,却依然说,自己做不到。

我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对方拉住了我,悲切喊我名字。

我又转过了身,对他说,明日,你帮我将楼里的人迷晕,我便同你走。

他答应了我。

第二天,他果然花了巨款,请了能人迷晕了全楼的人。

我点了把火,站在楼前,正要丢,有人喊住了我。

是我那只会哭泣的母亲。

那能人惦记着她是我母亲,所以没有迷晕她,她此刻惊恐地看着我,问我要做什么?

我说:“我要烧了这一切。”

单丹云说:“这么人,你都想烧死?!”她已经发现整个楼除了我和她,无人清醒。

我问她,有什么不对吗?

单丹云哆嗦着想说什么,最后只是说,你烧了这里,你走不掉,这里被定下了因果阵,倘若有人想要破坏,便会遭受与此楼相应的报复。

我顿住了。

我看向我的母亲,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她了。她似乎苍老了很多了,盘起的发髻里藏着几根白发。

“母亲,求你成全我。”我沉默了一会,对她说。

她听懂了,抬手摸我的脸颊,许久,面露悲凉,道:“我成全你,我的孩子,依你天资聪颖,又有天道宠爱,本就不应该在这污秽之地。去吧,去属于你的地方。”

“我会想你。”

时间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