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题字

赵浔已吩咐内侍将书房中的兵器搬离,加一张可容二人并躺的矮榻,再专程为虞茉打造及腰高度的书橱。

某人读书写字时也没个正形,赵浔曾试图匡正,被她眼泪汪汪地控诉了整整一刻钟,最后无可奈何地选择放任。

刚巧,书橱能摆在床榻侧边,放些虞茉爱读的话本。公务堆积时,她便可以安心睡在内室,一面等他。

如此想着,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来。

院中宫人抬着东西进进出出,多有妨碍,赵浔干脆牵着她去了东南向的凉亭。

凉亭坐落于荷塘中心,四周挂了绣有云鹤的碧青色纱帘,随风轻飘轻扬,别有一番韵致。

虞茉从甲板走下,凭栏打量,见水中聚着一群或红或金的鲤鱼,忙催促赵浔递些鱼食给她。

赵浔不应,兀自摊平了纸张,再将人连抱带提,强行按坐至腿上:“名字取好了吗?”

先前,她见赵浔字迹隽秀,便将为铺面题字的重大事项交付给了他。今日闲着也是闲着着,早些写完,天黑之前还能送去匾额铺。

既是正事,虞茉收了心。

一手捻起袖摆,一手熟稔磨墨,口中问道:“叫‘星罗棋社’如何?将来开成连锁棋社,像漫天星星散落在大周各地。”

“寓意不错。”他眼睑半阖,下巴抵着虞茉的颈窝,执笔,行云流水地写下几字。

“字好、墨更好。”

她偏过脸邀功道,“多亏了我研的墨,不掺杂质而且均匀平滑,你才能写得这般流畅。”

赵浔撩起眼帘淡淡睇她一眼,透出些许无奈:“你说是便是。”

嗓音平直,带有几不可察的宠溺。

可虞茉听后努了努嘴:“你敷衍我。”

“......”他很是费解,诚挚地问,“你教教我,如何才不算敷衍?”

“当然是像我对你那样。”

语罢,她掰着手指头细数。

而赵浔顺着话头回忆,虞茉夸赞他时多是有利所图。譬如嘴馋了央他磨冰,譬如腿疼了央他背一背。

好话倒豆子般地洒出来,令人脸红耳热。

他虽有心对虞茉加以包容,也愿尽力哄得她眉开眼笑,但本质上,还是冷敛深沉的脾性。

若想听他也那般直白而炙热地吐露......

“咳。”他默默移开视线,嗓音紧绷地道,“等夜里一并补齐给你。”

虞茉当即气得去咬他的唇,却也不忍用力:“你白日是被毒哑了吗,偏只有做坏事的时候才肯开金口。”

赵浔反客为主,直将喋喋不休的小嘴吮得发肿发红,方退开距离,淡声:“情话留至夜里再说,有何不妥。”

与此同时,拢于细腰后的指腹渐而收紧,带着浓烈的暗示意味。

她登时噤声,贼兮兮地环顾四周,提醒道:“你别乱来。”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赵浔轻笑一声,将狼毫笔塞入她手中,“这回若是写好了,十成功劳皆是你的。”

他稳稳圈住柔软手腕,适应了几息,引领虞茉在纸上笔走龙蛇。

字迹竟丝毫不逊方才那幅。

虞茉殷切地俯身吹干墨迹,杏眼盈亮如星:“等我的铺子开业,封你做二东家。”

赵浔忍俊不禁,眉宇间漾开浅淡温和之色,捧场道:“既如此,某提前谢过虞大东家了。”

她被逗得唇角止不住上扬,偏不想赵浔得意,免得往后越来越难从他口中听到情话。

遂将脸埋入他颈窝,肩膀微微颤抖,许久后,等呼吸平复了方仰起憋得通红的脸。

“不过阿浔,此地可会有人误闯?”

因是出了东宫,目光所及虽不见人影,但虞茉总觉得属于公众场合。再这般没羞没臊地打闹,若是被谁撞见,她怕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赵浔饶有兴致地端详她的神情:“看来茉茉不仅惧怕蛇虫鼠蚁,还很怕羞。放心,有值守的侍从守在入口,旁人近不了身。”

她放松些许,将墨迹干涸的纸张压实,又想起什么,凝望着他道:“不公平!你已经知道了太多我的弱点。”

“......”

赵浔眸色微闪,抬掌重重拍了一下,感受到手心水波般柔软的震颤,勉强解气,冷然地说,“你是觉得,我会利用所谓的弱点来对付你?”

虞茉捂着后臀,敢怒不敢言,偏过脸去不肯理他。

好半晌,听闻衣料窸窣,而后发麻的部位被他拢在掌中按捏。耳畔也传来清越低沉的嗓音,半是挫败半是讨饶地道:“疼吗?”

自是不疼,但面子上过不去。

她“哼”一声,不予理睬。

赵浔按捺住笑意,吻了吻近在咫尺的细嫩肌肤:“我的弱点,茉茉现在清楚了吗?”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情绪全然受虞茉掌控,何尝不是一种弱点。

虞茉会意,耳尖的淡淡红晕转为深色,比之天边云霞不遑多让。旋即撅唇在他眉心轻印一下,没话找话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太黏黏糊糊了。”

他眼底笑意冻住,带着警觉,扬声问:“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最喜欢了。”虞茉捧读完,在心中腹诽,“问题是——我敢说不喜欢吗。”

后一句,赵浔自是听不见,眉目重又舒展:“你既喜欢,那便足够。”

“可是,宫中人多眼杂。”

“不重要。”他轻而笃定地说,“我只在意你的想法。”

猝不及防的情话令虞茉耳根软了软,狐疑:“你从何处学来的?方才怎么半句也憋不出。”

赵浔失笑:“不过是有感而发。”

“什么意思。”她敏锐地抓住话语中的漏洞,“现在能有感而发,那方才果然是敷衍我?”

“......”

他百口莫辩,抬掌将笔墨推远,以吻封缄她丝毫不饶人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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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宫婢收拾出偏殿,用作虞茉暂时的寝居。床褥等物皆是皇后差人送来的,面料上乘,花色也深得小娘子喜爱。

二人毕竟未婚,不便明晃晃地同塌而眠,等用过晚膳,各自去了浴房。

虞茉浸在水温适宜的宽大浴桶中,后颈微仰,轻快地哼着歌。忽而,外间传来脚步声,她懒洋洋地道:“我真的不用人伺候。”

“是吗。”

赵浔抱臂立于屏风一侧,眸中含笑。

她连忙掩住胸口,鼓起脸,不赞许地道:“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进女孩子的房间。”

“这并非女子寝居。”

赵浔闲庭信步般走近,容姿清冷,宛如高不可攀的山巅雪莲,目光却放肆地扫过水中活色生香的景致,闲闲地补充,“这是我与你的寝居。”

重音落在了“我与你”三字,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