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求婚

用过午膳,赵浔将人送回温府,约定了夜中来瞧她,然后驱车前往大理寺。

长公主的请帖也已送至各家,绣娘们开始赶制适宜新衣。

姨母温凝为此快马加鞭地赶回,因府中琐事众多,匀不出空档招待虞茉,先差人送了几匹顶顶华贵的料子,赠与两个小辈。

蓝氏令虞茉先挑选,和蔼地道:“你母亲是家中幺女,兄长、阿姊无不疼爱她。只是不赶巧,今年的残荷宴竟来得这般早,阿凝甫一回京,需先紧着裴府后宅和两个孩子,等忙过这几日,咱们一家人再好好叙旧。”

“舅母放心,我可不是拎不清的人。”她狡黠地笑笑,一边去挽温落雪的手,“姐姐,你帮我选吧。”

绣纹掺着银线,光华流转,快要将她的眼睛闪瞎。

温落雪的确有些心得,捻起薄粉色布料在她身前比了比:“这匹衬你,端的是人比花娇。”

蓝氏也称好,另为虞茉添了几件松绿石首饰。

因没有温启的份儿,待两位小娘子挑妥了,还需去温家名下的成衣铺里相看。

途径桌棋铺时,见匾额已经挂上,字迹遒劲有力,引得过路人驻足欣赏。

“舅母舅母,您来帮我瞧瞧雅间的布置。”虞茉撒娇道,“大体是我自个儿琢磨的,恐有缺漏。”

上回,温落雪代为挑选了屏风、字画等物,但如何摆设,皆是她的主意。素闻舅母蓝念瑛才名出众,若能指点一二,真真是锦上添花了。

蓝氏被她亲昵地箍着,眼底笑意漾开,不无宠溺地说:“还能不应你?”

温落雪佯作吃味:“母亲早便想要个小嘴儿抹蜜的女儿,看来我以后没有用武之地了。”

“好姐姐。”虞茉忙不迭去哄,“天底下我可就只有你一个姐姐。”

“是你说的啊。”温落雪登时眉开眼笑,不忘交代,“等见了裴家的表兄表妹,可不能比对我还亲。”

而桌棋社的进展较之预想更加顺利,蓝氏看过一圈,点拨了几句,揽下替她择选吉日的活计。

虞茉的唇角就不曾平直过,叹谓道:“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倘若当年原身决意留在京城,想必早已被亲人治愈。

只可惜于孩子而言,父母的存在尤为特殊,并非谁人都可以割舍父亲去选择外祖。

但如今虞长庆过得不如意,愿能抚慰原身及温母的在天之灵。

忙活这半日,该置办的都置办了,正要打道回府,恰见温启的马车从长街另一侧行来。

蓝氏抬手,车夫连忙停住,朝内唤道:“公子,夫人和两位小姐在前头。”

温启于是掀开车帘,他身后跟着眼圈微红的江辰,对方扫见虞茉,先是一喜,然后化为更加汹涌的落寞。

她心内叹息,猜测是表兄去当了说客。

果不其然,江辰朝蓝夫人拱手行礼,眉眼间带着将军府小公子的沉稳,请示道:“虽无缘结亲,但两家之谊并非作假,可否让我和虞妹妹最后说几句话?”

温启并不赞同,但该是由表妹自行决定,遂朝她走近,低声说:“你若介怀,我帮你打发走。”

“不必。”虞茉绽颜一笑,“江公子说得对,两家渊源颇深,往后我与江夫人还会时常走动。既非仇敌,说说话又有何妨。”

闻言,蓝氏做主让一双儿女上了自己的马车,把后一辆留于他们谈话。

车帘掩盖了光亮,唯余蔼蔼暮色伴着喧闹人声自窗隙间窜入。江辰深深看她一眼,礼貌地垂下头颅,遗憾道:“若不曾发生这许多事,今岁冬日会是你我的婚期。”

她勾唇不语,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掠起了阵阵涟漪。

若不曾发生这许多事,兴许原身的确会和江辰喜结连理。

至于她,仍旧是21世纪的普通学生,为功课发愁、为成绩欢呼,还不到憧憬恋爱的时候。

赵浔呢?

他会遇见另一个女子,将温情毫无保留地赠与,还是继续做无心风月的不开窍的储君?

但是,即便虞茉能将两种人生比较出高低好坏,事事也不会顺着她的心意推进。

原身真的死了,她也是真的回不去了。

“虞妹妹。”

江辰在她面上窥见淡淡哀伤,登时喉头哽咽,语速飞快地解释,“我并非是要为难你......十三载未见,是你我缘浅,殿下他性情沉稳,比我会疼人,我、我会祝福你们。”

虞茉不好道明自己在感怀前世,用手背揩了揩薄泪,语气轻柔地应道:“你与太子相交十余年,情分该比我深才对。”

她点到即止,毕竟再说下去,多少有道德绑架的嫌疑。

“我知道。”江辰咧嘴笑了笑,流露出少年稚气,“浔哥儿照拂我良多,气归气,我同他不会生分。”

虽然,离开江府时,他还同温启放过狠话。可对上眼前泪意盈盈的眼,执念忽而消散。

浔哥儿是占了他的身份,可真正令虞茉动心的定然不会是一纸婚书。

失了那层身份,只要赵浔是赵浔、虞茉是虞茉,他们依然能相知相爱。

江辰重又抬眸,定定看向她:“是我出现的太晚。”

她无言以对,抿着唇不作声,黑眸经由泪水洗涤,璀璨如夜星。

“好了。”江辰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敢让视线多作停留,“围猎那日,来为我献花吧。”

“献花?”

他低低“嗯”一声,解释说:“男子要进山狩猎,在此之前,会向坐席间的小娘子讨要彩头。每位小娘子持有三朵花,可以赠予亲人、友人......心上人。至少友人那一朵,留给我。”

虞茉自然应下,回之以笑:“一言为定。”

江辰释然地勾唇:“我走了。”

语罢,敏捷地跃下慢行中的马车,身姿笔挺如竹,消失在逐渐亮起的灯火里。

她缓缓收回眼,一阵怅然。倒非是遗憾自己与江辰有缘无分,而是单纯为少年人勉强的笑意而难过。

但虞茉最是清楚,即便没有赵浔,她大抵也不会爱上江辰。

只因婚约横亘在二人之间,她永远会止不住猜想——江辰倾心的究竟是画中的“虞茉”,还是眼前的虞茉。

“罢了。”虞茉揉揉脸,迫使自己从伤春悲秋中抽离,嘀咕道,“日子长着呢。”

回至温府,表兄、表姐在阶前等候。见虞茉安然无恙,神情也自在,总算舒一口气。

温落雪觑了眼空荡荡的车舆:“他走了?”

“说完就走了。”

“表妹。”温启唤她,问起另一桩事,“你预备在长公主的宴席上恢复身份?那殿下呢,我该装作知道他还是不知道。”

届时,少年们定会围着温启追问,是以得提先统一口径,才不至于坏了姑娘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