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谁主浮沉 第二十八章 飞蛾(第2/4页)

就在这个女孩消失在街道的底端时,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在后辈的陪伴下,走进了风红伟的灵堂。

虽然他们已经老得走路都必须有人扶,但是当他们站到风红伟的遗像前时,这几个老人,却重新挺直了自己的腰。

“敬礼!”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无论岁月如何流失,却依然响亮的口号,而几只苍老的右手,已经带着曾经的整齐划一,划向了几个老人的右额。就连一个坐在轮椅里,已经无法再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来的老人,也没有例外。

以风影楼的眼光当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老人,都曾经是军人。在其中几个人的身上,甚至现在还留着在战场上造成的伤痕。但风影楼不懂的是,这些年龄做他爷爷都有余的老兵,又怎么和风红伟扯上了关系。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嘴唇不停的哆嗦着,就连受过读唇语训练的风影楼,都看不出来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那些老人却看懂了,其中一个人对着风红伟的遗像道:“大兄弟,老四说,谢谢你送给他治脑血栓的药,他虽然还不能站起来,但总算不用每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等死了,他还谢谢你送给他的轮椅。”

“我们这些老兵,有人打过八年抗战,有人在山里当过游击队,还有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每年建军节的时候,是有人会去看我们,送我们一袋面,几斤肉什么的,但真正关心我们,帮我们实实在在解决问题的,却只有你一个。”

把几件东西放到了风红伟的遗像前,然后这些经历过中国最黑暗年代,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老人,在后辈的陪伴下,走出了灵堂。

并不是所有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军人,都能功成名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伤痕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又重新抓起了锄头。在共和国的史册中,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在烈士纪念碑上也不会有他们的名字,在战场上敌人的子弹和炮弹没有要了他们的命,但是早已经摧毁了他们的健康,年轻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到了年老的时候,各种毛病就一波波的出现,每个月十二块四毛钱钱的补助,可以说是杯水车薪。建军节那一天,当地政府请他们一起包饺子,送他们一袋白面几斤肉,这种表面文章,又能帮他们解决多少实际问题?

就是因为生活得并不如意,甚至可以说是生活得相当困难,这些老人并没有为风红伟送上什么花圈。

他们送到风红伟面前的,是几朵白色的纸花,外加三枚军功章。这三枚军功章,其中有两枚,带着最灿烂的五角星,而另外一枚,上面刻画的却是青天白日。虽然它们来自不同的阵营,但是风影楼绝对可以确信,那几个老人可以珍而重之的把它们献到风红伟的面前,那么在它们上面凝聚的,必然是在那漫长的八年当中,无数中国军人手挽手,心连心抗击强敌,书写下无数英雄传说的最动人篇章!

也许是这几个老人的表情实在太凝重,也许他们的行为已经透露出太多信息,那些堵在灵堂门前,直到现在依然不依不侥的记者,这一次并没有围上来询问他们为什么要来拜祭一个神憎鬼恶,当然应该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大贪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灵堂里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

没有人组织,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在灵堂开办前,就提前到场,在那里急有其事的摆足架势。他们大都是三三两两的赶到,在他们中间,有最普通的公司职员,有每天推着小车,和城管在大街小巷里打游击战的小商贩,有学生,他们几乎涵括了整个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

他们都了解风红伟的心性,所以就算力所能及,也没有人专程抬过来一个硕大的花圈,或者是花篮。有些人,在风红伟的面前放了一朵鲜花,有些人,会放上一朵洁白的纸花,也有些人,双手空空,却在风红伟的灵位前,默默低语了很久很久。

就这样人来人往,就这样一朵朵的积累,到了最后,在风红伟的遗像前,鲜花和纸花混合在一起,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也就是通过这些拜祭者,风影楼最直观的了解到,风红伟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作为一名反贪局局长,风影楼当然能掌握一些官员贪污的罪证,但是他却没有把这些官员绳之于法,而是分别找他们“谈心”,直至对方“心甘情愿”的拿出大笔巨额来和他处好“人际关系”。

他是一个专门勒索贪官和不法商人的大贪官,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敛财的速度,和得罪人的速度,相同的惊人。

得到这些钱后,风红伟用它们捐助了三所希望小学,在这个城市,成立了一个教育基金会,让全省将近七百名失学儿童,重新回到了学校。他还修了两座桥,资助了二十八个孤寡老人,开设了一间针对残疾人的福利工厂。

到了地方工作后,风红伟每年到了植树节时,都会跟着领导人,扛把铁锹跑到山区种树,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们每年都在相同的一片山坡上种树,每年树苗总是长不大,活不长。植树节对他们来说,与其说是一种社会公益活动,更不如说是一次野外公费旅游。

看着满山的荒芜,听着局里的领导,在那里长篇累牍的讲述现在中国的自然环境如何恶劣,什么水土流失,什么沙漠化严重,什么臭氧层出现漏洞,虽然在场所有人都在煞有介事的点头,但是彼此都清楚的明白,这也不过就是场面功夫罢了。至于他们今天栽下的树苗,是因为栽种的方法不对死掉了,还是因为没有人浇水死掉了,或者是直接被人丢走,又拿到别的地方卖掉了,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事情了。

没有人想到,参加了两次这种表面文章式的植树造林后,风红伟却真正行动了起来。他和当地人签定了长达两百年的荒山承包合同,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就栽种了两千亩树林。再雇佣了一些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带着老婆孩子背井离乡跑到这里的山民,让他们负责看林守林护林。虽然两年时间,那些栽种到荒山的树苗,还远远没有成材,但是放眼望去,整片山坡上树苗林立一片生机盎然,相信不出十年,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如果风红伟在反贪局局长的位置上继续干下去,最多再用十年,就能完成他“植树万亩”的豪言壮志。

风红伟也曾经陪市里的领导,一起去边远贫困山区视察,并慰问坚持在那里,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

那个在穷困山区执教的老师在十年前,曾经在深圳某个乐团里担任吉它手,收入就算是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相当不菲。就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边远山区的孩子,他辞掉吉它手的工作,进入了山区,在山村小学,一呆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