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横插一脚的拉郎配刺激到了原楚聿, 或者是因为席瑛离开后林琅意并没有再坐回原来的座位,而是就这样与他中间隔了一个位置一直到用餐完毕,原楚聿在后半场一直寡言少语, 将“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习惯执行得淋漓尽致, 除非一对一主动与他攀谈,不然根本听不到他的半点声音。

饭桌上, 袁应贺不清楚原楚聿什么时候突然有了女朋友, 并且口风如此之紧。

他也算原楚聿身边较为熟悉亲近的好友,却一点儿苗头都没瞧出来。

想问, 可一见这萧璞城、程砚靳、边述、林琅意等人都没开口,吃饭的吃饭, 喝酒的喝酒, 一派自然。

自然得有点不自然了。

袁应贺犹犹豫豫了半天,因为没有人跟着一起好奇,提到喉咙口的话起了又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是, 这一大桌子的人, 就没人好奇吗?大家定力都这么强吗?

原楚聿低垂着眼睫, 那本就漆黑如墨的瞳仁像是一颗沉到海底的安静的曜石。他的两条胳膊虚搭在桌沿上,舀了一勺松叶蟹肉丝细细咀嚼。

他身边左右皆空开了一段距离,让此刻缄默不言的他看起来更加茕茕孑然。

放在左手边的手机时不时亮起屏幕, 工作繁忙, 可他没往边上望去一眼,看着兴致不高。

有女朋友了, 看消息还这么不及时?袁应贺心想人家本来就没参加生日宴,万一再不回消息, 这铁树刚发芽了朵花苞不会就枯死了吧?

他不敢直接问看起来神情淡漠的原楚聿,一转头,先悄悄问话最多的萧璞城:“你知道聿哥他的交往对象是谁吗?”

萧璞城被这句话问得脑子如浆糊,心思不定地直接将小海鲜连壳送进嘴里,“喀拉”一咬,几乎要崩掉半颗牙,连忙痛苦面具地捂住脸疯狂摇头。

“不知道啊,他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袁应贺上下打量了下萧璞城,恂恂小声:“那你听到这话都不好奇?”

“我好奇!我好奇死了!”萧璞城清了口才说道,“这不是他自己说吵架了吗?你看他现在这张扑克脸,像是欢欢喜喜跟大家介绍女朋友的氛围吗?”

那确实。

袁应贺将视线飘过去又飘回来,隔着萧璞城朝同样看起来无悲无喜的程砚靳使了个眼神,换来对方皱起眉疑惑地望过来。

一个朝着原楚聿努努嘴,另一个脸当即垮下。

“我知道,不用问了,是他以前国外读书时的同学,不在这里,你们当然都没见过。”程砚靳仗着原楚聿并不能把林琅意搬出来自证清白,随口胡诌。

萧璞城猛地转过头,几乎要把脖子扭断,好像他才是男主角,震惊道:“哪来的国外女同学——”

对上程砚靳一瞬间瞥过来的眼神,不似作假,萧璞城自己也晕了……难道真是回头是岸了?

也是啊,不然程砚靳不得把桌子掀了?

“原来还是同窗,恭喜啊。”袁应贺终于吃到了瓜,袁翡也跟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表达了祝贺。

原楚聿微不可见地朝人礼貌提了下唇角,很快又掉下去抿成一条线。

他拿起杯子慢慢啜饮了几口,灯光在杯壁上折了个角度,半弧映在他眼下,比剔透的香槟酒还要淡的疏离神色无一不在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息。

程砚靳搁这儿疯狂给别人加料,像是那种无良媒体号,十句话里半真半假地掺几句,抖一抖,拿出来就是所谓的“劲爆消息”。

他看似是在给同桌人答疑解惑,但因手上剥虾的动作不停,头稍低着看向骨碟,话却是一个劲地往林琅意耳朵里钻。

“太受欢迎了……被人喜欢惦记也是正常……那情书和礼物……”

“别把你的事按在我头上。”原楚聿忽然冷冷打断,他放下杯子,脸上像是蒙了一层阴翳,“异想天开,我可不会有这么多精彩的过往。”

程砚靳像是应激的野生动物,一下子直起腰,声音洪亮地力证清白:“什么叫我的事栽赃给你?你说话真有意思,跟做阅读理解似的,我可从来不收情书和礼物!”

“我也不收,我全部退回并且将话一次性说明白的,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也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位异性产生过超越社交范围的交集,更不存在任何绯闻。”

“这话说得好像我拉拉扯扯似的。”程砚靳虾都不剥了,将手套一摘,直接竖起手指比在耳侧恶狠狠地发毒誓,“我要是有以上但凡一点,让我立刻从脖子以下高位截瘫,下半辈子再也没法走路跑步。”

“诶诶诶,好端端的在说受欢迎这种好事,怎么突然发上毒誓了?”萧璞城连忙打断两位莫名其妙杠起来的、神色肃然郑重的兄弟。

他无语:“搞得好像是在陈述有无犯罪记录似的,你俩都是庙里的和尚,这出家人道德水准就是比普通人高,咋的,你俩单独有本男德宝典?”

“不过同窗之情确实不能与其他普通交集相比,感情深刻也是正常的。”一直像是局外人一样的边述忽然出声补了这么一句。

原楚聿跟程砚靳两人一下子双双停了火,一个垂下眼重新拿起筷子,一个无语地撇嘴不屑。

林琅意在几个人争辩不休的时候将转盘上的海胆多士转到自己面前,这是盘子里的最后一份了,原本不好意思夹取,但大伙都这么热闹想必是注意不到她这只晚宴蝗虫的,于是表情淡定地夹走送入口中。

鲜甜饱满的海胆配上表皮酥脆的法式奶油多士上,口感极佳。

味道真不错啊,你们聊,我吃。

“你们怎么今天都不喝了?”萧璞城来回看向原程两人,照着以往的惯例,程砚靳肯定是要拉着人好好喝一顿的。

程砚靳换了一双新的一次性手套,摆明了是不想奉陪:“以前生日没人管,喝多了也就喝多了,今天我老婆在。”

原楚聿又举杯饮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液线下了又满上,再被他拿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独自抿着。

“不至于喝多。”萧璞城用手肘撞撞程砚靳,“你看你自己的杯子,养鱼呢,半天喝不了一点。”

程砚靳没法,在场面上与原楚聿闹翻只会引来无穷无尽的猜测和麻烦,而他担心这会惹祸招殃到林琅意身上。

无论如何,林琅意不可以被卷入舆论的漩涡,程砚靳知道这个世界对陷入花边新闻的女生有多恶毒,无论谁对谁错,无论真相如何,都不影响众生对她的阴暗揣测和高高在上的审判。

他恨透了原楚聿,恨他到恨不得令他去死,但可悲的是,他希望伤他最深的林琅意成为这段乱成团的关系中唯一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