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元项明站在大厅二楼的侧边, 皱眉望着下方人头攒动的舞池。

警署的人站在他后头,暗自捏了把冷汗:“长官,属下们已经将那几天涉案的人员全部盘查了一遍, 还是没有得到关键性线索。”

前段时间,薛宅附近出现了好几起失踪事件。

本来这事并未引起什么关注,毕竟消失不见的全是些无足轻重的贫民。在如今这个战火纷飞, 民不聊生的时代, 逃难的贫民数不胜数, 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但这回不同。失踪事件里恰好有一位落魄家族的后代, 警署还在调查他身上的一桩案子, 没想到眨眼人就不见了。以他为由头,调查官翻出了近几年的卷宗,这才发现,这几年发生在薛宅周围的失踪事件, 林林总总累积下来竟然超过百桩!

这件事一下子引起了警署的高度关注。奈何薛家家大业大, 谁也不愿得罪。最终案子被以踢皮球的方式, 移交给了在警署任职的督察官薛学文。

跟着薛大少出警的警员们深知其中厉害, 除了大少吩咐以外,坚决贯彻落实绝不多说,绝不多问的原则, 生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宅子里的下人们都问完了?”

“只差门房, 账房和管家, 还有一些丫鬟下人。”

“去问。”元项明道:“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出事搜查令, 说是我吩咐的。正好, 趁着夜宴的功夫,宅邸里没人, 仔细搜搜,注意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望着离开的警员,他按了按太阳穴,心底满是忧虑。

今天下午,趁着走剧情的功夫,元项明试探了一下戴茜。他发现后者的状态比邪祟里完完全全入戏的他要好上不少,甚至主动对他说出戏本中不存在的话,例如“奇怪,总感觉我们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而说这话的时候,她仿佛暂时跳出了何白露的躯壳,眉眼间染上属于戴茜的影子。

在现实中,戴茜是位年长成熟的女性名角,干练精明,相当受人尊敬。恰恰相反,诡宅里的女主却是位善良天真,性格胆小的小白花。元项明猜,或许这是因为何白露的性格和戴茜相差甚远的缘故,所以戴茜入戏程度没有他来得深,偶尔能表露更多细节。

‘但这并非当下最需要注意的东西。’

入戏者最大的优势,便是知晓剧情。就眼下探查的这个案子,罪魁祸首是谁,未来是个什么发展,他心底一清二楚。

真正让元项明感到苦恼的,是那枚入戏就失踪的玉佩。

诡宅难度虽然没有邪祟高,但第三折戏的冲突相当激烈,若是拿不回玉佩,他们就只能依靠原晴之一个人的出戏道具离开,相当麻烦。

或许是他的苦恼被上天听到,在走到偏厅时,元项明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那算什么,我这里可是有末代皇朝的历史文物,你们听说过师家玉佩吗!”

他顿了一下,而后猛地转身,朝着那边走去。

……

时间逐渐推移,夜色渐深,夜宴气氛愈发浓厚。

薛宅举办夜宴,并不仅仅只邀请世家贵族,还邀请了一些业界名流,富商等等。但总的来说,每位受邀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摇曳的烛火下,三三两两的人影聚集在一起,彼此说笑。乐池中,演奏乐队们拉着舒缓的小夜曲,切割成无数面的水晶吊坠倒映着翩翩起舞的人。

整个宴会中,环绕人最多的地方不是舞池,反倒是左侧一张不大起眼的沙发。大家都用隐秘的,心照不宣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那边。

沙发前围满了人,为了争取一个好位置,人们你推我搡。

但最中央的那一块沙发始终没有人敢染指。明明那里宽阔的很,却只坐着一个人。

侍者穿梭在人群中,捧着一杯杯澄澈的酒。

为了争夺沙发上那人的注意,人们铆足了劲,像一只只开屏的孔雀,想要表达出自己身上的优越。

“先生,您喜欢红宝石吗?我这里有一颗成色还算不错的宝石,正好同您相衬。”

“像你那样的劣等品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还不如看看我珍藏的宝物。”

“不过如此,还比不上我的。”

口角冲突不计其数,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摆到面前的小桌上。平日里这些东西随便出现一件都能引来无数争抢觊觎,而现在贪婪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仿佛世间最珍贵最华美的东西,都比不过他的存在。

就在刚才,面前这位美丽的“夫人”开口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于是众人又十分自然地改口,就好像误会并不存在。

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穿着女装,正如同这些人眼底逐渐累积的黑雾那样。

——面对至美的东西,根本没有升起余地思考的冲动。

然而虞梦惊却显得兴致缺缺。

在确定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女装后,他眯起眼睛,忽然笑了一声。

当然,是冷笑。

笑完之后,他便再没说过话,而是支着头,意兴阑珊地看着面前这群人耍猴戏。

不得不说原晴之真的很了解他,以虞梦惊的性格,不管在知道穿的是女装时会是什么心情,到最后都会化作无所谓。因为对他而言,衣物不过是蔽体之用的物什,他就算是披个麻袋也不妨碍他轻松蛊惑所有人。

狐狸面具隔绝了青年的表情,众人看不到具体,只能靠猜。

奈何虞梦惊毫无反应。他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观察这道束缚能达到什么程度。

唯一一次给出点反应的,是一位行商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展示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珍贵鲜花时。

“这是一种神奇的花,名为钟情花。拿起这朵花放在手上,若是花变红,就说明此人有真正为之倾慕的对象。”

望着行商手里的花,虞梦惊稍稍感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

他抬手拿了一朵。

不出意外,花朵颜色毫无变化。

四周传来不止一个松了口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惊喜的声音。

“我的花变红了!”

“我的也是。啊,果然,方才一见钟情的感觉不是假的!”

“你也不想想,以先生的实力,想让我们的花变色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连纯粹的魅惑都能使得所谓“钟情花”变色,人类的爱真是廉价得可以。

望着指节上一尘不染的白花,虞梦惊很快便失去兴趣,随手别到袖口。

因为这个小插曲,周围的宾客们彻彻底底会错了意,他们开始拿出各种各样珍贵的东西,并且争相攀比,期待能够让簇拥在中间那人纡尊降贵,多看一眼。